朱棣说完,抱着双膝窝进椅子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
“可惜,我只有那段时间能够听到乖侄儿的心声,你不知道,乖侄儿嘴可碎了,比我还欠呢,要是我俩年纪差不多大,我俩指定能尿到一个壶里去,成为最好的兄弟!”
“比我们感情还好的兄弟?”
朱标揶揄一句。
朱标愣了愣,迅速展开双臂双腿落地,脸上堆起轻松的笑容。
“我和大哥你天下第一好,乖侄儿只能排第二。”
“那你故意瞒着我这么久?嗯?”
朱棣赶紧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讪然一笑。
“我这不是怕说出来没有人信,还怀疑我撞邪了,再加上乖侄儿太早慧,担心你们往他身上洒狗血嘛。”
“……”
朱棣担心的,也正是朱标担心的。
倘若不是朱标一番试探,得到了结果,再加上一番似是而非的坦白,让四弟一下子暴露了,两人遭遇一样境况的事。
他也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哪怕是荣姐,他都不会提及。
关心则乱,人之常情。
“四弟,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还和别人说过吗?”
朱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还特意举手发誓。
“我以列祖列宗……”
“换个。”
朱标神情复杂地提醒了四弟一句。
“你我一个祖宗。”
“哦,那我以我性命起誓,我只和大哥你一个人说过,连父皇和母后他们都没说过一个字。”
生怕朱标不相信,再去乱打听,朱棣急忙解释。
“这件事除非亲身经历过,否则别人根本想象不到,也不会怀疑,刚才要不是大哥你套我的话,我也不会说漏嘴,可大哥你没听到乖侄儿的心声前,你发现我不对劲了吗?”
“发现了。”
不过,朱标只是觉得四弟是喜欢和英儿玩闹,借着英儿缓和气氛,向父皇提出一些请求时,能够顺利达成。
想到这里,朱标试探着问:“你听不到英儿的心声,还经常往他跟前凑,是想……”
“乖侄儿旺我啊!”
朱棣兴奋的说着他的总经的规律。
“每次我带着乖侄儿在父皇面前提条件,父皇看在乖侄儿的面子上,态度总会软和些。”
什么意思?
朱标心中一凛,在华盖殿时生出的怀疑,再次翻涌而出。
莫非父皇也……
“乖侄儿聪明啊,再说了,他知道是我救了他,还能像护身符一样护着我,父皇打也打不着我,只能跟我讲理,再有乖侄儿时不时地插科打诨,这事不就成了。”
朱标看着四弟不停的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他心想。
四弟是不是忘记英儿,是谁的亲生儿子了?
护身符?
“你最好是拿英儿当护身符,别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他。”
“我又不是父皇,闲着没事揪人家辫子,父皇还揪下乖侄儿好几根胎毛来呢。”
朱棣开始告状。
但朱标的思绪却飘远了。
四弟听得见英儿的心声,还比他听得早,原因在四弟看来,是英儿遇险,需要他人的帮助。
可那日除夕夜,皇室的兄弟姐妹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四弟没有一直呆在守夜的大殿里面,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为什么那么多人里面,偏偏是四弟听到了英儿的心声。
荣姐这个当娘亲的没有听到。
母后听不到。
甚至辨别出荷包里装的是夹竹桃的五弟,也听不到。
为什么?
“大哥,你眉头皱得这么紧,能夹死苍蝇了,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着迷,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我在想,英儿让我听到心声,是想让我做什么?”
朱棣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
“乖侄儿根本不知道我能听得到他的心里话,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让我去做事,大哥你别胡思乱想,可能就是你之前在外面出巡,回来了以后和英儿关系亲近了,你就能听到了。”
“你大嫂听不到。”
“这……这心声它传男不传女?”
朱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心里有一个猜测没法和四弟说。
这心声在他之前,只有四弟能听见,可能跟英儿口中的“明成祖”称号有关系。
四弟虽然自小顽皮,但做任何事都是有惊无险,如果四弟这样的人放在乱世之中的话,极可能就是第二个父皇。
“大哥,你就别瞎想了,照你这么说,它传男不传女,还得跟乖侄儿亲近的人才能听得到,那父皇比我往东宫跑得还勤,天天抱着乖侄儿念叨一些朝政上的事情,父皇应该也能听见。”
“啪!”
朱棣双手一摊,嘻皮笑脸地耸了耸肩。
“别人你不了解,咱爹你还不了解吗,他要是也能听见乖侄儿的心声,他能够瞒得住我们吗?”
不好说。
朱标再次确认了一番,四弟听到了一些什么内容。
仔细询问下来,他竟意外地发现。
“你怎么听到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侃大山似的闲话?”
“不然呢?乖侄儿那么小的孩子,除了吃喝拉撒睡,你还让他干什么?像你帮着父皇一样,处理朝政吗?”
朱棣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对朱雄英的维护之情。
“大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乖侄儿跟我一样是个直肠子,我俩有缘分,你要是像父皇要求你一样要求他,把他拘在这皇宫里天天批奏疏,等我打下倭国还有那些岛屿来,你可要小心哪天我回宫来偷你孩子!”
“……”
朱标握了握拳又松开。
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朱棣的头顶,哭笑不得的问。
“刚才还说和我天下第一好,四弟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成了哄人的鬼?你不是要当一个最讲究诚信,最讲道义的人吗?”
“为了乖侄儿,这些我都可以不要。”
就像为了大哥能够坐稳江山,让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无妨。
朱标见四弟如此直率,他怎么好意思说。
他确实让英儿,帮他处理了一些重要的政事。
比如,设立秘书处,批阅奏疏的时候增设顾问,来减轻他和父皇的负担。
要是让四弟知道这些事,可能不等战船造好,就要找机会把英儿偷偷带出宫去。
“四弟你放心,我既然知道英儿不同凡响,他做任何事,我都会支持的。”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兄弟俩把心里埋藏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笑容都较之前轻快了几分。
朱标又询问起,工部那边需不需要他帮忙的事。
“不用,一切顺利着呢。”
朱棣阔气地摆了摆手,探头看了一眼天色,便和朱标告别。
“留下一起吃晚膳吧。”
“不了不了,有个北地来的大客商,约了要定牙刷样子,他交了五万两银子的定钱呢,我得亲自去招待人家,走了,记得晚膳时给乖侄儿多加一片肉吃。”
朱棣翻过栏杆跳进院子里,哼着京城乐坊时兴的小曲,蹦蹦跶跶地离开了东宫。
朱标目送着四弟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之色。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