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艾草香尚未散尽，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已积了层薄薄的暑气。太后斜倚在慈宁宫的罗汉榻上，指尖拨弄着翡翠佛珠，忽听廊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五福晋秀云扶着凭栏，旗装下的腹部骤然绷紧，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太后……我怕是……怕是要生了。”
“快扶到偏殿去！”太后猛然起身，翟鸟步摇的流苏扫过炕几上的青瓷茶盏，“传太医！把老五也叫来！”她虽未生育过，却见惯后宫妃嫔生产，枯瘦的手指点着屏风后铺设的软榻，“把哀家库房里的百年老参取来！”
五阿哥胤祺冲进殿门时，正撞见宫女捧着铜盆疾走，血水在青砖上溅出点点红梅。他踉跄着扶住门框，衣袖下的手不住发颤：“皇祖母，秀云如何了？”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太医说秀云是头胎，没那么快，目前一切良好。放心，在哀家这里肯定比你府里安全。”她忽地抬高声音，“姜嬷嬷！盯着点产房！”
偏殿传来压抑的痛呼，胤祺攥着腰间玉佩的手背青筋暴起。就在他越来越心焦时，一声嘹亮的啼哭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
“恭喜太后！恭喜五阿哥！”接生嬷嬷抱着大红襁褓疾步而出，“是位健壮的小阿哥！眉眼像极了五阿哥。”
胤祺接过孩子的手抖如筛糠，婴孩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太后抚过曾孙细软的胎发，忽然轻笑：“这孩子哭声震得哀家耳朵疼，倒是和保泰出生时一个脾性！”
九阿哥府内，瑶清扶着丫鬟遛弯，茜色薄纱旗装被晚风掀起涟漪。她正与贴身丫鬟说笑，腹部骤然传来一阵绞痛，指尖掐进雕花木栏，“快……快唤接生嬷嬷……”话音未落，羊水已浸透裙摆。
胤禟从月洞门冲进来时，手中的蛐蛐罐“当啷”坠地，罐盖碎成几瓣：“来人！把西厢三个接生嬷嬷全叫到产房去！”他打横抱起妻子往产房冲，紫色常服沾了满袖艾草香，“别怕，我这就去叫四嫂，四嫂说会护你和孩子周全。”
筱悠正教弘晖包粽子，宁楚克踮脚去够案上的蜜枣。青黛突然掀开竹帘：“主子！九福晋发动了，九爷请你过去一趟！”
筱悠手中的粽叶“啪”地折断，翡翠镯子撞在紫檀案上铮然作响。她放下粽叶便往九阿哥府跑，胤禛抱着双胞胎紧随其后：“苏培盛，把太医院院判请过去！再取一匣子老山参！”
穿过爬满紫藤的连廊，九阿哥府的喧哗已清晰可闻。产房内的香炉腾着浓烟，筱悠刚一进门便蹙眉：“这香谁点的？”
一个圆脸嬷嬷赔笑上前：“回四福晋，是内务府新贡的香……”话音未落，筱悠已掀开香炉盖，银簪往香灰里一搅，簪头瞬间泛黑。
“把香撤了！开窗！青黛，抓住这个人，交给九弟。”她厉声喝退嬷嬷，转身见瑶清攥着床幔的手背青筋暴起，唇色已隐隐发紫。
“参汤来了！”长脸嬷嬷端着青花瓷碗近前，褐色的汤药泛着可疑的泡沫。筱悠劈手夺过药碗，银针往汤里一探，针尖霎时乌黑：“好个参汤！里头掺了多少其他不该有的药？”
胤禟一脚踹翻长脸嬷嬷，扳指擦过长脸嬷嬷的颧骨：“说！谁指使的！”
“是……是八爷！”嬷嬷瘫软在地，袖中滑落玄铁令牌，“八爷他拿了我的家人，他说要让九爷尝尝丧子之痛……我不照办，我的家里人就……”
“来人，给我绑了，给爷好好审审这两个人，拖下去。”
子时三刻，鎏金烛台爆出灯花时，一声嘹亮的啼哭撕裂夜幕。瑶清虚脱地陷在鹅羽枕间，发丝被汗水浸得透湿。筱悠抱着襁褓轻笑：“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白白净净的，我家爷说像九弟小时候。”
胤禟哆嗦着接过儿子，看着手中小小婴孩的脸：“四嫂，大恩不言谢……”
“要谢就谢你这府里的紫藤开得旺。”筱悠指尖拂过窗棂，夜色中花影婆娑，“若不是香气冲淡了毒烟，怕是……”她忽地收声，瞥见龙凤胎正扒着门缝偷看。
宁楚克滚进产房，金铃铛扫过脚踏：“弟弟！看弟弟！”弘晖踮脚戳了戳婴孩的腮帮子：“像九叔……皱巴巴……”
胤禛拎起儿女的后领提到膝头：“你们出生时也这般模样。”
“我们肯定比弟弟好看，那我也要个弟弟！”宁楚克揪住阿玛的辫梢，“要白白胖胖的！”
弘晖滚进筱悠怀里撒娇：“额娘……我也要弟弟，晖儿把金锁送弟弟……”
筱悠耳尖泛红，手指戳了戳胤禛心口：“四爷听见了？孩子们要个玩伴呢。”
胤禛接过她手中的冰镇酸梅汤，喉结滚动间笑意漫上眼角：“昨儿去了皇觉寺，慧心大师说后山并蒂莲开了双生花苞。”
窗外石榴花似火，宁楚克突然扑进父亲怀里，金铃铛缠住了他的腰带。弘晖趁机将粽子糖塞进妹妹嘴里，两个团子笑闹着滚作一团。
“要弟弟！现在就要！”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叫嚷惊飞檐下家雀。
胤禛揽住妻子轻笑，指尖抚过她腕间玉镯：“看来这差事，为夫得再卖力些。”他忽地倾身咬住她耳垂，“今晚泡温泉时，夫人可愿试试新调的玫瑰香露？为夫刚看了一本很精彩的书。”
筱悠红着脸推开他，却见龙凤胎正扒着门缝偷笑。弘晖胖乎乎的手指捂住眼睛：“阿玛羞羞！”筱悠的脸更红了。
暮色染透窗棂时，苏培盛捧着密报匆匆而入：“主子爷，暗卫来报，八爷门人近日频频出入年府……”
他望向院中嬉闹的儿女，眸光渐冷：“告诉老九，该清一清相关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