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的紫禁城笼罩在绵绵细雨里,四阿哥府的药圃却开得正盛。筱悠扶着九个月的腰身站在廊上,宽大的浅杏色云锦袍子被晨露浸得微潮。她伸手抚过一株灵芝,翡翠镯子磕在青玉盆沿发出清响。这镯子是胤禛上月特意从南边寻来的,说是能安胎养神。
“福晋仔细脚下,您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去歇着了!”王嬷嬷捧着红漆攒盒过来,里头盛着新制的茯苓糕,“夫人嘱咐您辰时前一定要回屋歇着,别着凉了。”
话音未落,一阵凉风卷着药香扑面而来。筱悠忽然扶住王嬷嬷,指节泛白。腹中传来熟悉的钝痛,像是有人攥着五脏六腑在绞。她望着阶下开得正艳的芍药,忽然想起七日前胤禛出去办差前说的话:“待你临盆,我定快马加鞭回来。”
“嬷嬷...”她望着芍药丛中惊起的白蝶,“你说四爷此刻到哪儿了?”
“主子爷定是日夜兼程往回赶呢。”王嬷嬷忙扶住她痛得发颤的身子,朝廊下跟随的丫鬟急道:“还不快扶福晋去屋!春桃去请太医,朱砂把一直备的参汤温上!让接生嬷嬷去产房准备着!”
此刻百里外的官道上,胤禛正扬鞭策马,雨水顺着蓑衣滚落。侍卫长追上来喊道:“主子爷!驿站换马时收到京城飞鸽传书,福晋怕是……”
“我们再快些!”他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筱悠的痛呼,可转头只见惊雷撕裂天际。灵台骤然清明,这是灵泉空间特有的感应。
此刻,胤禛的声音从空间中传入筱悠的耳中:“等我,我已在回来的路上!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嬷嬷……”筱悠深吸一口气,“我怕是……要生了。”
产房内,筱悠仰头望着帐顶苏绣的胖娃娃,忽然想起前日慧心大师留下的谒语:“凤凰涅盘,双星临世”。她抚着隆起的腹部轻笑:“额娘,这两个小祖宗倒是会挑时辰。”
话音未落,剧痛如惊涛拍岸般涌来。筱悠猛地蜷起身子,腕间佛珠磕在床沿发出脆响。这串迦南香佛珠是胤禛从慧心大师那儿求来的,此刻竟渗出丝丝血痕。
胤禛裹着夜露冲进来,石青色蟒袍下摆沾着泥点。他单膝跪在脚踏上,伸手要拭妻子额间的汗,却被筱悠抓住手腕:“四爷……若有不测……”
“没有若是!”胤禛将人搂进怀里,发现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太医院十二个时辰待命,你……一定要好好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妻子唇角渗出的血丝,那是痛的自己咬的。
申时三刻,天际忽现异光。慧心大师的袈裟在暮色中翻飞如蝶,手中金钵倒映着五星连珠的奇景。产房外等待着的太医们窃窃私语,说这是百年难遇的祥瑞。
“四阿哥可还记得往生咒?”老和尚的声音似从云端传来,“龙凤双胎本是九天玄女座下仙童,此番历劫需以佛骨为引……”
胤禛猛然想起三年前的旧事。那日雷雨交加,他亲眼见慧心用指尖血在经幡上写咒。当时老和尚说:“他日若见五星连珠,便是还债之时。”
产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胤禛冲进去时,正看见筱悠抓着床幔喘息,她身下的被褥已经湿透。
“小皇后!”灵泉空间里,巴掌大的精灵急得直转圈。泉水中央的并蒂莲突然绽开,露出两枚莹白的莲子。“你要坚持住!孩子们在吸收你的气血!他们要出来了!”
筱悠的意识在虚空中浮沉。她看见弘晖在桃花树下放纸鸢,看见胤禛在养心殿批折子,看见自己前世难产时满床的鲜血。忽然有金光刺破黑暗,慧心大师的梵唱如晨钟暮鼓:“去者往矣,来者可追……”
“悠儿!”现实中的呼喊与记忆重叠。胤禛正将佛珠熬成的汤药喂到她唇边,檀香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筱悠猛地睁眼,正看见窗外五星连珠的光华穿透琉璃瓦,在产房的地上投出龙凤纠缠的影子。
子夜时分,第一声啼哭划破寂静。接生嬷嬷捧着红绸襁褓的手都在抖:“是位小阿哥!长的真好,白白胖胖的。”
筱悠却觉得浑身发冷,才生了一个,已经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可是腹中仍有胎动,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恍惚间听见小灵带着哭腔喊:“小格格卡住了!快用灵泉水!”
“不准睡!还有一个小格格没出来。”胤禛将浸了泉水的参片塞进她齿间,“你说要教他们说满语,要带他们去江南……”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上个月我命人在庄子上种了百株红梅,你说过……说过要一起看.……”
剧痛再次袭来,筱悠的意识也渐渐回笼,她抓住床头的五福络子拼命用力。随着第二声啼哭,产房外突然传来梵音。慧心大师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透明,手中佛珠化作金粉飘散。
“是个小格格,好漂亮的小姑娘。”接生嬷嬷欣喜地说道。
“恭喜四爷,恭喜福晋!”整个府邸响彻了奴才们的恭喜声。
“赏,全府上下,赏三个月俸禄,伺候福晋的赏半年俸禄!”胤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一世,他要守护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晨光熹微时,四阿哥府终于恢复平静。觉罗氏抱着两个红色的襁褓泣不成声,有心疼也有欣慰。
胤禛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妻子和儿女。长子眉间一点朱砂痣,次女掌心竟有莲花纹。他轻轻抚过筱悠苍白的脸颊。檐下铁马叮咚,春风卷着桃瓣落在枕边。筱悠在胤禛怀里动了动,轻声呢喃:“胤禛,我梦见晖儿了……”
“那不是梦。”胤禛吻去她眼角的泪,“我们的弘晖,真的回来了。”
偏殿传来哄孩子的哼唱,正是当年弘晖最爱听的满语童谣。筱悠望着透过茜纱窗的晨光,忽然瞥见慧心大师的袈裟碎片落在妆台上,沾着晨光凝成八个字:因果轮回,双星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