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楼后巷的放映厅门帘被晚风吹起一角，沈杰跟着姜雅琴挤进去时，后颈还留着她发梢扫过的痒痒感觉。
墙根的两台老风扇嗡嗡地转着，把胶片投影的蓝光搅得支离破碎，二十来张木椅已有半数坐了人——大多是传媒系的学生，举着摄像机调试角度，说是要拍摄“校园怀旧放映”的素材。
“坐在第三排中间。”姜雅琴拽了拽他的袖口，发间的月亮发夹在蓝光里闪了闪，“我上午来探过点，这里看字幕最清楚。”她弯腰放包时，针织衫滑落了一点，露出锁骨处细细的银链，沈杰喉结动了动，把兜里的润喉糖又攥紧了些。
电影开场十分钟，姜雅琴的爆米花桶就往他这边倾斜了一点。
沈杰伸手去接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暖暖的，像沾了阳光的棉花。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突然侧过身，没等他回答就抓起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针织衫下是她腰侧的温度，隔着一层薄布烫得他心跳漏跳了一拍。
“爱德华第一次见到贝拉的时候……”姜雅琴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扫过他的耳垂，“是不是也这么紧张？”银幕上，罗伯特·帕丁森饰演的吸血鬼正皱着眉往后退，沈杰望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前世伍芷清生日宴上自己攥皱的贺卡——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伍芷清笑，却没注意到图书馆顶楼总留着灯等他的姑娘。
“雅琴。”他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姜雅琴却突然捏了捏他的掌心。
她的指甲上涂着透明甲油，在黑暗里泛着珍珠般的光：“嘘，贝拉要摔倒了。”银幕上的女孩踉跄着撞进爱德华怀里，放映厅里响起零星的笑声。
姜雅琴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指缝，像只试探着踩奶的小猫。
沈杰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小卷毛，终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公司刚熬过最艰难的融资期，论坛用户突破十万的庆功宴还没办，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两人的关系公开——万一哪天项目黄了，他拿什么给她稳定的未来？
电影散场时，姜雅琴蹲在椅子边捡滚落在地的润喉糖。
暖黄色的廊灯下，她后颈露出一点淡粉色的皮肤，发夹上的月亮被汗水浸得发亮。
“明天要去公司吗？”她把糖纸叠成小帆船，“我帮你带早餐？荠菜包子还是豆浆？”
“包子吧。”沈杰接过糖船塞进裤兜，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陈景明的消息：“新人到了，许泽恺说你再不来他要把服务器拆了。”他抬头时，姜雅琴正踮脚整理他歪掉的衣领，发香混着放映厅特有的胶片味，像一团软乎乎的云裹住他。
“那……我先走了。”他退后两步，撞在门框上。
姜雅琴笑出小梨涡，把帆布包甩上肩：“去吧，大老板。”她转身时，月亮发夹在路灯下一闪，像颗未落的星子。
推开办公室门时，空调的凉风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许泽恺正站在白板前画流程图，笔帽被咬得变形；苏晓晴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李萌悦靠在窗边，正给新到的运营专员小吴递工牌——那姑娘扎着高马尾，胸前挂着“实习”吊牌，眼睛亮晶晶的。
“人都到齐了？”沈杰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扫过会议桌上堆着的新工卡，“市场部、内容部、技术部补充的人都到了？”
“到齐了！”许泽恺拍着新同事的肩，“这位是华大软件学院的林浩，主攻后端开发；这位是传媒系的陈雨，负责短视频运营——”他突然卡住了，挠了挠头，“还有位……周文翰呢？”
话音刚落，门被撞开一条缝。
周文翰抱着两大箱马克杯挤进来，镜片上蒙着一层薄汗：“前台说新员工要统一工服，我顺道买了定制杯，印了论坛的月亮logo。”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最上面的杯子骨碌碌滚到沈杰脚边——正是姜雅琴发夹上那种弯月形状。
沈杰弯腰捡起杯子时，李萌悦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是刘大姐的电话，说要提前签封面广告合同。”她点开后台，订餐数据跳出来的瞬间，办公室里的空气陡然凝固——五十条订餐记录里，有三十八条备注着“按网站留的电话直接联系商家”。
“周文翰！”许泽恺猛拍桌子，震得马克杯哐当响，“你给我的商家信息表怎么回事？怎么把联系电话直接放上去了？”
周文翰的脸刷地变白了：“我……我想着方便用户，就把后台导出的原始数据直接给技术部了。”他推眼镜的手在抖，“没注意表格里还有商家电话……”
“这等于给用户开了后门！”苏晓晴合上笔记本，指节捏得发白，“平台抽成要泡汤，商家还会觉得我们数据泄露——”
“都闭嘴。”沈杰的声音不大，却像块压秤砣的石头。
他盯着后台跳动的数字，突然笑了：“李萌悦，现在联系刘大姐，说我们愿意给她三个月首页轮播位，但要加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萌悦拿出笔。
“要求所有合作商家，在电话接通后第一句必须说：‘感谢您通过校园论坛下单’。”沈杰敲了敲桌面，“用户直接联系商家？正好让商家免费给我们打广告。等用户养成下单习惯，再把电话栏改成‘平台专属优惠码’——许泽恺，能做到吗？”
许泽恺愣了两秒，猛地拍大腿：“能！今晚就能改！”
“周文翰。”沈杰转向还在发愣的内容总监，“明天跟我去采购部，选一批带论坛logo的帆布包当赠品。用户下单就送，把‘校园论坛’印在最显眼的位置。”
“好……好的。”周文翰抓起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办公室的气氛慢慢轻松起来。
苏晓晴收拾报表时，瞥见许泽恺还在电脑前敲代码，顺口说：“刚才我说话太冲了……”
“没事。”许泽恺头也不回，耳尖却红了，“是我没检查数据。”
沈杰望着这对总爱斗嘴的搭档，低头看了眼手机——十点十七分，陈景明下午说的“周婉柔约了陈启贤教授明天来学校讲座”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
他关掉屏幕，把月亮马克杯倒扣在桌上，杯底压着一张便签纸，是姜雅琴的字迹：“今晚的电影票根在你抽屉里，别弄丢啦~”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校园论坛”四个字的logo上流淌。
沈杰摸出兜里的糖船，突然想起姜雅琴看电影时说的话：“爱德华最后还是说了爱。”他望着抽屉里微微凸起的票根，手指在桌沿敲了敲——等论坛用户突破二十万那天，等公司搬进新办公室那天，等……
“沈总？”新员工小陈探进头，“前台说有位周女士找您，说是陈启贤教授的学生。”
沈杰抬头时，走廊的灯光正落在他脸上。
他把糖船放进抽屉，扣上月亮马克杯，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报表吹得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