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别苑的温泉池水氤氲着雾气，水面上漂浮着赤璃随手撒入的夜幽兰花瓣。岑墨靠在池边光滑的黑曜石上，看着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撞在自己胸前，又被一缕调皮的魔焰悄悄推开。那魔焰的主人在水下不安分地蹭着他的小腿，像只讨要关注的猫儿。
\"别闹。\"岑墨伸手捉住那缕魔焰，却反被缠住了手腕。水面哗啦一声响，赤璃湿漉漉的脑袋冒了出来，红发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累了吗？\"赤璃趴在他胸前，手指卷着他一缕散落的黑发，\"我可以抱你回去。\"
岑墨耳尖微热。三个时辰前那场激烈的情事留下的酸软尚未消退，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需要被抱回去。他抬手将赤璃黏在额前的发丝拨开：\"不累。只是...\"
\"只是在想事情。\"赤璃熟练地接上他的话，嘴角翘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想事情。\"
水面上的花瓣突然聚拢过来，在两人之间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图案——是云巅书院的轮廓。赤璃的魔力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泄露了他的心思。
\"三百年前，\"岑墨看着那个花瓣图案，\"你跳下混沌云海时，到底在想什么？\"
赤璃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片花瓣粘在他的睫毛上，岑墨伸手拂去，指尖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那是混沌气流留下的伤痕。
\"当时啊...\"赤璃翻身仰躺在水面上，红发在水中铺开如焰，\"我就想着，要是找不回玉佩，这个好看的仙君肯定要恨死我了。\"
岑墨皱眉：\"就因为这个？\"
\"还有...\"赤璃突然潜入水中，又从另一侧冒出来，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我闻到你的气息了。\"
\"什么？\"
\"在混沌云海里。\"赤璃的眼睛在雾气中闪闪发亮，\"你的玉佩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像是...雪后的松林。我闭着眼都能找到它。\"
岑墨心头微震。他从未告诉过赤璃，那玉佩是用仙界北极境的万年寒玉雕成，确实带着松雪的气息。而混沌云海能隔绝一切感知，赤璃竟能凭着这一点气息...
\"傻子。\"他轻声说，声音淹没在一阵突然响起的铃声中。
温泉边的传讯法阵亮起，玄晔的声音带着戏谑传来：\"二位新人，打扰了。魔尊让我问问，你们打算在别苑躲到什么时候？仙界使团明日就要返回，按礼数...\"
\"知道了！\"赤璃没好气地打断他，\"就说我们在...在修炼！\"
法阵那头传来一阵闷笑，接着是洛凝雪温和的声音：\"岑墨，瑾清烟醒了，她说想见你们。\"
岑墨和赤璃对视一眼，同时从温泉中起身。水珠还未落地就被魔焰蒸干，赤璃随手招来挂在屏风上的红衣，却见岑墨已经穿戴整齐——不知何时，他已经能用仙术完成更衣这种小事了。
\"等等。\"赤璃拉住正要出门的岑墨，从妆台上取来那枚火玉发簪，\"你忘了这个。\"
岑墨低头让他为自己重新绾发，感受着那双手在发间轻柔的动作。谁能想到，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君，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别发簪，生怕扯痛他一根头发？
\"好了。\"赤璃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突然皱眉，\"怎么还是这么正经？\"他伸手拨乱岑墨额前几缕发丝，\"这样才好看。\"
岑墨由着他胡闹，只是在赤璃准备撤手时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魔君大人似乎忘了自己的冠冕。\"
赤璃摸摸散乱的红发，嘿嘿一笑：\"反正待会还要拆。\"
医馆比想象中热闹。除了玄晔和洛凝雪，瑾清烟榻前还围着几位魔界长老。见两人携手而来，长老们识趣地退到一旁，只有瑾清烟翻了个白眼：\"终于舍得露面了？\"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经恢复了大半。赤璃一个箭步冲到榻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探查魔核：\"还疼吗？那个老东西的剑意...\"
\"早没事了。\"瑾清烟抽回手，却对岑墨点了点头，\"多谢仙君的解药。\"
岑墨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枕边的一本书上——《仙魔灵药大全》，是洛凝雪的笔迹。看来在他和赤璃\"躲清闲\"的时候，这两位姑娘已经开始了某种合作。
\"你们来得正好。\"洛凝雪从药柜前转身，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我和清烟研究了一下，发现仙魔两界的药材如果合理搭配...\"
\"能炼制出比单一界更好的丹药。\"瑾清烟接过话头，骄傲地抬起下巴，\"这本《药典》以后就放在魔宫，供两界医师参考。\"
赤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你们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修炼'的时候。\"玄晔坏笑着插嘴，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洛凝雪悄悄掐了他一下，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岑墨接过玉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颗青红相间的丹药，散发着奇特的香气。他取出一颗仔细感知，惊讶地发现仙魔两种力量在丹药中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这是...\"
\"用仙界的清心莲和魔界的血焰果炼制的。\"洛凝雪解释道，\"单独使用，清心莲会抑制魔核运转，血焰果会灼烧仙脉。但若按比例调和...\"
\"反而能促进两界修士的修为。\"瑾清烟得意地补充，\"我们叫它'同心丹'。\"
赤璃突然一把抱住瑾清烟：\"清烟！你真是个天才！\"
瑾清烟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却没有推开：\"少来！要不是凝雪坚持要等你们来才公布，我早就...\"
\"早就惊动两界长老了。\"洛凝雪温柔地打断她，\"这是足以改变仙魔关系的大发现，理应由你们来宣布。\"
岑墨握紧玉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曾几何时，洛凝雪和瑾清烟还是被迫与他们绑在一起的\"婚约对象\"，如今却成了最坚定的支持者。而眼前这颗小小的丹药，或许就是他们一直期盼的两界和平的象征。
\"明日仙界使团返程前，\"他听见自己说，\"我们会正式公布这个发现。\"
赤璃松开瑾清烟，眼睛亮得惊人：\"不仅如此！我还要提议在两界交界处建立一座联合丹塔，专门研究仙魔合药！\"
\"好主意。\"玄晔拍拍他的肩，\"不过在那之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你们是不是该回去继续'修炼'了？\"
回别苑的路上，赤璃异常安静。直到踏入院门，他才突然开口：\"岑墨，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岑墨脚步一顿。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在云巅书院的第二年，赤璃不小心烧毁了他珍藏的琴谱。
\"你气得三天没理我。\"赤璃凑过来，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我当时就想，这个仙君怎么这么小气...\"
\"那是因为你烧的是《广陵散》孤本。\"岑墨无奈道，\"世间仅存的一份。\"
赤璃眨眨眼：\"后来我偷偷回魔界，找遍了所有古籍，终于找到一份残谱...\"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卷焦黄的竹简，\"虽然不全，但...\"
岑墨接过竹简，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失传已久的魔界版本《广陵散》，与仙界版本互为补充。他曾经随口提过想对比两个版本，没想到赤璃记了三百年。
\"你...\"他喉头发紧，\"什么时候找到的？\"
\"在你去边境驻守的那三年。\"赤璃轻描淡写地说，\"每次放完灯笼，我就去古籍库翻找。本来想等你回来就送你的，结果一拖就是三百年。\"
岑墨小心地展开竹简，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辨是《广陵散》的第三章。他抬头看向赤璃，发现对方正紧张地咬着下唇，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谢谢。\"他轻声说，将竹简收入怀中，\"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之一。\"
赤璃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地贴上来：\"那有没有奖励？\"
岑墨挑眉：\"刚才在温泉不是已经...\"
\"那不算！\"赤璃理直气壮，\"那是新婚之夜的例行公事，现在是礼物回礼！\"
岑墨被他这通歪理逗笑了，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在赤璃的惊呼中大步走向内室：\"那就给你个够。\"
夜深人静时，岑墨从浅眠中醒来，发现赤璃正趴在窗边看月亮。血月已经西斜，柔和的月光为他赤裸的脊背镀上一层银边，那些平日里张扬的魔纹此刻安静地伏在皮肤上，像是也陷入了沉睡。
\"睡不着？\"岑墨披衣起身，走到他身后。
赤璃向后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我在想...要是当年我没有跳下云海找你玉佩，或者你没有来魔宫赴宴，又或者我们在任何一次危机中放弃了...\"
\"但没有如果。\"岑墨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双手环住他的腰，\"我们走到了今天，这才是最重要的。\"
赤璃转身将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温热：\"我只是...突然有点怕。\"
岑墨心头一颤。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君，此刻在他怀中流露出的脆弱比任何情话都更令人心动。他抚摸着赤璃散乱的红发，轻声道：\"怕什么？\"
\"怕这一切太美好，像场梦。\"赤璃收紧手臂，\"怕一觉醒来，发现我们还是云巅书院那两个不敢表白的傻子。\"
岑墨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突然掐诀唤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赤璃发间别着他送的白玉簪，而他戴着赤璃的火玉簪；赤璃颈间挂着他的本命冰晶，而他腰间系着赤璃的魔血玉佩。
\"看，\"岑墨指着镜中，\"这些都是真的。\"
赤璃望着镜子，突然笑了：\"我们真是...浑身都是对方的记号。\"
\"不止。\"岑墨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也有。\"
赤璃的掌心下，一道新生的魔纹正微微发烫——那是灵魂契约的印记，将两人的生命紧紧相连。他抬头看向岑墨，眼中的不安渐渐被坚定取代。
\"我有个想法。\"赤璃突然说，\"等联合丹塔建好后，我们收养几个仙魔混血的孤儿吧？\"
岑墨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但看着赤璃认真的表情，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想象那样的画面——几个小萝卜头在丹塔里跑来跑去，或许继承了他的仙术天赋，或许带着赤璃的魔焰特质...
\"好。\"他听见自己说，\"不过得先教会你给孩子梳头。\"
赤璃不服气地撇嘴：\"我梳得挺好的！是你太挑剔！\"
岑墨笑而不语，只是将他拉回床榻。赤璃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上来，头枕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渐渐入睡。
窗外，最后一盏红灯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终于缓缓熄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