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啦一只手紧紧抓着前面的座椅靠背,一边看着死啦死啦就这种速度他还要更快,真的是疯了,都疯了,他竟然坐上疯子开的车,而且这辆车他已经坐了一年多了,
“不是您这么着急干什么啊?”
“师部会议,林副团长带着麦师傅去了,你说,你说干什么去了?!”
就算是浑身差点被包成了埃及法老,死啦死啦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抓着身后烦啦的脑袋好让这家伙的脑袋清醒清醒,同时也是为了固定自己的身体,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给半仙儿指挥方向,
“……是作战会议,这种事阿译没种瞒你,想好点,也许就只是虞大少爱惜你身体。”
“我用他爱惜吗我?我用他爱惜吗我?现在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孟烦了?”
“……虞大少只是也再也听不得你的丧气话了,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朔玉听着身后烦啦和死啦的对话,心不在焉,手里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烟尘滚滚的路,
他们的这辆车真的就是虞师不要的破车,扔到了他们这里,又被他们开了一年多,不仅屁股后面带着黑烟,前头也是卷起的沙尘滚滚缭绕得让人看不清,
“阿译他们去了…其实也说不了什么的,无外乎就是…表示虞师三团已到齐,已全军务罢了……”
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烦啦的声音不大不小的说着,
禅达在他们安静的这三天里下过一场雨,导致路到处都是积水,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人说话也就变得坑坑洼洼了,
“这是拿全师的命去孤注一掷!怎么能,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朔玉眼睛看着前方,可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死啦死啦身上,他突然开口问的也是他们团长,他问我们真的能救下他们吗?
死啦死啦看着半仙儿,停了一小会儿,他莫名的感觉半仙儿有点不正常,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语气肯定,挥舞着手臂,自觉地承担起这辆车上唯一一个主心骨的重责,
“当然,要不然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干什么啊?”
“那就好,烦啦,虞啸卿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我们要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他不听,总有人会听的。”起码朔玉觉得让整个虞师全部都灰飞烟灭这个主意,唐基就一定不会同意的,那个精明的商人不会做如此亏本的买卖,
孟烦了看着前面半仙儿的后脑勺,他现在很想摸上去看看,可是最后他的手只抓到了半仙儿露出来的衣角,就像他漂浮在半空中曾经见过很多的游魂一样,继续开口说给前面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家伙听,
“虞啸卿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你在他眼里还不如阿译,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虞大铁血现在是理不直气也不壮,就靠一身衣服顶着,他是明知道底下有悬崖峭壁也要上去撞的,那就更得有个人看着他,提醒他,明白人,像你我,当然还有半仙儿,让他知道知道这样做不对!”
“你大爷的,都这种时候了,对和错,有那么重要吗?枪就挂在人家的腰上,你也见识过,他打得特别的准!”
回答他的是开车的朔玉,他听着右边和后边两个乱糟糟的脑袋,以一种像是在说太阳是亮的这种世人都知道常识的口吻,咬着牙齿,踩着油门,说着,
“对和错,很重要,烦啦,做对的事很重要。”
要想让一辆正在冲刺的汽车失去刹车的车子停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他的前方设置一道铁丝网,要够尖够硬。
“你!我……我说不过你们俩,你们俩就去,就去找死吧,你们都是知道咱们的这位虞师座在心虚的时候会干出什么来,他的那把刀,可不是吃素的,他连他亲弟弟都能砍……”
“那烦啦,你干什么?”
“我,我也就充其量给你们收个尸,我可不想跟着你们去找死……”
“半仙儿你看他,我看当时就该把咱俩就该把他扔在西岸,送给苍蝇王国繁衍他个一百二十代!那样起码还算有点作用,我让你跟过来就是为了让你说这种话的吗,烦啦?”
在朔玉他们的快车从祭旗坡离开,驶向禅达城的一小段路上,对岸的炮击突然而至,烦啦是第一眼看到的,嘴里大喊着,把自己的身体缩到车座的缝隙之中,抱紧自己的脑袋,
“炮击,快趴下!”
在他喊完之后马上就有一发小炮弹精准的就在他们周围一米处的地方炸开,黑色的烟尘伴随着被炸开的土层,弹射到他们的身上,扑簌簌的一层,
朔玉也听见了,开始蛇形走位,想要避开炮弹,大喊着让团长和烦啦抱着脑袋抓紧了,每一发炮弹都死死地咬着他们的屁股,紧追不舍,也不知道对方是巧合还是真的开了天眼了,
不巧的是在停止之后,朔玉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被一发凭空出现的炮弹击中了他们的后车轮胎,本来就临近负荷的车子瞬间像是一头脱了疆的野马一样,开始失控,他一边控制着车子,一边猛踩刹车,想要让车子停下来,最后他们从林子跑了一圈后又出来了,一步一咳嗽地停在了路边,车子抛了锚,烦啦和死啦也都晕倒了,
血腥伴随着尘土洒到了朔玉面前的车窗上,他扭头看着烦啦那只小黑手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他掐着这家伙的鼻子看他还有没有气了,被撞得眼冒金星外加呼吸不上来的烦啦一手给拍开,大口地呼吸着倒在后车座,有气无力地说着,
“不是,半仙儿,你这开车是在哪儿学的啊?”
“哈哈哈,这个嘛……”
朔玉有点尴尬的笑着,没有回答他的这问题,问就是这个年代不需要驾驶证,然后又去伸手扒拉身边的死啦死啦,他有点疑心车窗上的血就是他们团长的,孟凡连看见他这样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还没醒过来的死啦死啦,开始和半仙儿一起摇着他,
“我见过死人,你在他们那边你呆不住的——!你装什么死啊你,事都没干完,你死什么啊你!”
“团长,团长,醒醒,醒醒!”
在朔玉都差点要给死啦死啦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他们团长终于咳嗦了一下,有了动静,让他身边这两个家伙终于放弃了声波攻击,和物理推搡,
死啦死啦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摸放在固定在前面的他随身不离的武器,那把七九步枪,另一只手捂着脑袋抬起头来,看着把脑袋快要贴到他眼巴前的两个家伙,皱着眉头,
他撑起身子来,额头上破了一大块儿,褐色的焦土混合着血从他的头顶分成好几条线,弯弯绕绕的流下来,他全身又变得脏兮兮的,好像刚从某个战场上下来一样,身上的白布渗出血来,头顶上全都是土粒,状况很不好,但还是支起身子,看着烦啦和半仙儿,大声嚷嚷着,只是声音的气不是很足,
“看什么看啊,他们停了,我们该走了!半仙儿,开车!”
“啊,哦,我得换个轮胎,咱们的车胎刚才被击中了。”
“那快点。”
朔玉拉着烦啦一起去给他们这辆没了半边车门的老爷车换轮胎,用余光打量着在副驾驶座位上挣扎的死啦死啦,心里担心着,他真的是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他只希望他认识的人可以好好的,
烦啦的嘴还在说着,他们装着地图的包已经破了大半,里面的东西想也知道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你知道的,虞啸卿那家伙打根上起,就谁的话都听不下去,本来就不管用,你知道的,我说得都是真话。”
烦啦抬着自己的小胳膊,给半仙儿递轮胎,不去看座椅上的死啦死啦,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虞啸卿那样的人,他只是不想任何人再去送死了,不管是不是他们炮灰团的人,那都是人,人应该好好活着,把时间浪费在上厕所,看蚂蚁搬家,看树枝生出新芽,吃饭……这种事情上来,
而不是连自己的名字都留不下来,就匆匆得死掉,
对于他的看法,朔玉也是认同的,但是不同的是,他在没有烦啦和死啦的一个晚上已经结束掉了一万两千个连名字都没有就留下来的命,
他的手上现在沾满了柴油和焦土,全身像是刚去车底下滚过一圈一样,事实上他也真的是去车底下滚了一圈,把烧断的那根线重新接了上去,顶着半张黑兮兮的脸,笑着看着烦啦,
黑的,红的,白的,黄的,都在一个人的身上混成了一种形状,死啦死啦转头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后知后觉得想着他手底下最好的一个的连长,可能真的是一个傻子,一个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傻子,
“走吧,烦啦,有没有办法也要去了才知道,老说丧气话,这辈子你都一事无成。”
朔玉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坐到驾驶位上,
“团长,修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啊,走啦走啦,三米之内,孟瘸子!”
在经历了又一阵涡轮加速度之后,
他们终于到了虞师师部,只是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这辆破车也终于是不堪重负,在朔玉刚停下去的时候,另一边的车门也散了一地,后车盖彻底罢工不干了,前车轮胎扎上了虞师师部门前用来当作样子防守的路障,回去是指望不上了,
一时间好几条枪对准突然出现在是师部大门的三个人,可能他们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会有人来硬闯师部吧?
但实际上也不能说是硬闯,
死啦死啦是第一个下车的,朔玉是第二个,烦啦是第三个,他看着他们团长嘴里嚷嚷着,
“虞师特招,我是,我是川军团团长,龙文章,我,龙文章!”
“站住!”枪就怼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依然往前走着,嘴里大言不惭的说着,
“虞师特招我来的!虞师特招我来的!真的,虞师座特招我来的,有大事,很大的大事!”
也许他真的来得很勤,所以师部门口的这几个哨兵都认识他的这张脸,相互犹豫着要不要放他进去,也就是趁着他们犹豫的时候,死啦死啦一路很自然就进去了,一路进一路喊着“我要见虞师座!”
“我要见虞师座!”
“我要见虞师座!”
朔玉赶紧跟在他们团长身后,把自己的外衣脱掉想要给死啦死啦擦擦脸,他怕一会儿他那张脸把虞啸卿给吓死,
烦啦手里拿着那个顶不上多大用处的背包,也跟了上去,压低对准他们三个枪口,在进到里面的时候。被半仙儿的衣服盖了满脸,也顺手擦了一下脸,想要整洁一下,
他们有三个灰头土脸家伙,对着前面的戒备森严的在门口看守的李冰和戒备森严的两排哨兵,上了子弹的枪对着他们三个,死啦死啦就跟没看见那些枪一样,依然往上冲,然后被李冰推了回来,死啦死啦嘴里还是那句话,大声嚷嚷着,他知道虞啸卿能听得见,
“我是,川军团团长龙文章,虞师座特召我来的,我有紧急军情汇报!”
李冰一脸冷酷无情的架势,用枪对准他们,只说了一句,
“机密会议,与会者得提前半个小时入场,闲人免进!”
几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朔玉他们几个,烦啦拉着死啦要往枪口上撞得身子,朔玉掏出了长风,一副要为自己团长保驾护航的架势,李冰冷冷的看着他,他见过朔玉长风的威力,但是手还是没放下来,板着一张脸,又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今天虞师高度戒备,就连站在门口把门的都是清一色的虞师精锐,
死啦死啦预感事态严重,不管怎么样今天他都一定要进去这个门,于是开始转着圈在这片空地上大喊着,用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就是故意说给门里头的虞啸卿听着的,
“什么狗屁机密,不就是强行渡江吗?看看我啊!看看我,日本人已经打过江了——!”
“打过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