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子底下的这辆破车又开始动着的,送他们回到了他们的收容站,朔玉让他们列队站在门口,他是真的觉得他们的团长死不了,所以等他们团长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他们的新面貌,起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是军人,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或者乞丐什么,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虽然朔玉也不知道军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起码不应该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蛇屁股他们看着几筐口粮,克劳伯对着那堆生食开始流口水,朔玉没有发话,只是规制着他们的站姿,泥蛋和满汉就在一边看着,和他们一起看着的还有迷龙的老婆孩子,他们不敢打扰,也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们不知道这群家伙出去一趟怎么还变了一个样子,这样子让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好了好了,团长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所以咱们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最起码得要有点样子不是吗?”
“半仙儿,你要干什么啦~!”
“就是就是呢,老子肚皮饿得都开始打鼓了呢~!”
“肚子痛哦。”
朔玉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一下,只是继续说着,
“昨晚咱们洗了澡,衣服暂时就先这样了,等过几天我去师部给你们这些破的换几件好的回来,但是咱们这个地方得要好好收拾一下了,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临时驻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叫花子集中中心呢!”
“所以在晚饭之前,把这里收拾好,再开饭,今晚我做饭,迷龙你身上还有钱不?”朔玉看向迷龙,他不相信这个家伙没有钱,
“啊?那个啥,我哪还有钱啊?没了,都没啦!不是都给你了吗?”迷龙算是打死都不认了,那可都是他的小金库啊,从缅甸死生死活的就还剩那么一点儿,那都是要留给他老婆孩子的,
“我不信,你带着几个人去买点艾草,杀虫药啥的回来熏熏屋子,这屋子虫子多的也亏你们住得下去,再买几个铺,就那几个麻布片你们晚上睡觉身上不疼吗?烦啦你和阿译带着人开始大扫除,都听明白了吗?”朔玉可不管迷龙嘴里说的什么,都说狡兔三窟,迷龙这只恋家的大兔子怎么会不给自己留点呢?
“明白类,明白类。”几个家伙有气无力地回复着他,看起来不是很精神的样子,
“大点声,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收拾干净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吃肉好不嘞?”朔玉脸上带着笑看着众人,宣布着这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明白了!明白了!”
朔玉又出门了,毛豆高兴的跳到他的身上蹭着他的脸,他要去山里挖金子,顺便打点野味回来,
只不过在走之前,他让兽医,烦啦,以及阿译三个人负责指挥工作,溃兵站的所有人都归他们三个人指挥,
现在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之前刚在师部吃过饭也不是很饿,在晚饭到来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应该够了,
大家都知道朔玉做饭很好吃,虽然蛇屁股的也不赖,但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区别就是勉强能够饱腹的食物和美食之间的区别,不说别的就前天晚上那碗简单的鸡蛋姜汤,朔玉做得都叫人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但他们也不光是为了朔玉嘴里的说的晚餐,更多的是他们心里也可渴望着改变,就像朔玉说的他们是军人,该有军人的样子,
烦啦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转眼之间又摆出了一副官威,拿手指挥着眼前的几个家伙开始忙上忙下,迷龙站在原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他老婆孩子,嘴里念叨着“真是上辈子欠他的我。”但是怎么办呢他都把自己卖给朔玉了,还卖了不止一次了,
他带着豆饼,李乌拉,大胡子还有几个家伙,掏出他藏着的几块手表,看了一眼他老婆孩子,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啊,我一会儿就回来啊!”然后连个屁股影都看不见的跑没了,
上官戒慈的手拉着雷宝儿看着这伙人忙上忙下的,也伸出手想要帮忙,
可是烦啦假装没看见她,他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这个女人,阿译就连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放,稍微靠得近一点都好像如临大敌一样,赶紧逃走,让上官觉得好笑,最后她能选择只有兽医,
这个心肠柔软的老头,笑呵呵的接过雷宝儿,让他们娘俩跟着自己一块儿忙活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等朔玉回来的时候就连本来在门口当着哨兵的满汉和泥蛋也加入了进来,
朔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把黄金切割成了统一大小,整整得有五公斤重送到了唐副师座的办公桌上,见到他收下之后,在彻底放下心来,看来他们团长是没什么事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有一点扭曲,
“那我们团长就有劳唐副师座多多费心了。”
朔玉去完了师部又去了虞师的军需处,离开的时候朔玉的手里又多了很多零七八碎,罐头饼干填饱肚子的,清洁卫生的洗衣粉,还有医疗药品,就连茉莉味的的香皂他都顺了两三块,在路过上次碰见孟烦了的那个小巷子的时候,犹豫了半天还是进去了,
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那个叫小醉的姑娘到底住在哪里,看了半天,想要透过门缝看看,差点把他自己给绕晕,刚想离开就碰见一个圆脸的,看起来不是很大的女孩推开自己的屋门,抬头问“你找哪个呀?”
“我找小醉,喝醉的那个醉,我是川军团的,来给她送东西。”
“呀!你是川军团的?快进来,快进来嗦!”小醉本来以为朔玉是客人,想问他来找哪个的,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朔玉总算又在他那纷乱的脑海里记起了小醉这个角色,一个死了哥哥的四川女娃娃,所以这次恰好路过才想过来看看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每次看到这个女孩的剧情都会哭,既然认识,他就不可能不帮帮她,哪怕他并不能让她哥哥回来,但只是让她的生活好过一点也是好的,
小醉十分手忙脚乱,想让朔玉坐下,东翻西找的可能是想找一个招待客人用的水杯,朔玉就站在原地,看着院子里的大石头,把身上的大包小裹搁到地上,打量着这个简陋的住所,
一个极其破败的院子,唯一有生机的地方可能就是院子角落里养着的,也可能是随手扎的,在禅达城里随处可见的三角梅,
朔玉不敢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孩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反正要是换了他上辈子,她一定是活不成的,
小醉身上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旗袍,背后还别着夹子,有点像直播卖货里那些骗顾客说衣服合身的主播,不光是衣服不合身,她的鞋子也是不合脚的,她可能是因为紧张于是显得更加七手八脚起来,脸上出着微微的汗,
朔玉没有打扰她的慌乱,只是帮着把她院子里的大石头徒手搬起来弄到一边去,放在院子中间稍微有一点碍事,朔玉转头看着小姑娘傻站着看着他,问了一嘴,
“你忙完了?”
“忙完啦,忙完啦,这里平时没有好多人来的,你真厉害,连那么大的石头都可以搬得动。”
“这个没得好重得。”
“你是哪儿的人,为啥子也会说我们四川话?”小醉很好奇,好奇眼前这个,长得不像是她平时见过的那些兵的人为啥子也会说他们四川话,他也是四川人吗?
“不是,我就是川军团重组以后和那帮家伙混一起久了,认识一下,我叫张朔玉,老家是东北的。”
朔玉向着小醉伸出手来,表示友好,又显得有点正经,
小醉笑着握上去那只手,觉得这个家伙脑壳有点乔,但是人蛮好嘞。
小醉稚嫩的脸上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讨好意味,朔玉把自己的那堆东西挑拣出一小部分,放在她厅堂里唯一的一把桌子上,几个美国的罐头,几包英国的饼干和一些粗盐,以及朔玉去山里摸得几个野鸡蛋,最后他想了想又放进去了一块儿茉莉香的香皂,东西不多,
他还有一百多号人等着他吃饭呢,放完东西他就想离开了,却被慌忙的女孩拉住了手,
“嘞个,嘞个你刚才说你是川军团的,你认不认识我哥哥,他也是川军团的,他好久都没得回来了,是他让你把这些给我的吗?”
小醉的头发纷乱着,鬓角还因为刚才的纷忙流着汗,朔玉只能看清楚她的一只没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的像是一抹清潭,他很想摸摸小醉的头,他也真的摸了,他记得在故事里小醉的哥哥早都死了,连死在哪里作者都没有交代,所以他也无能为力,
他没说话,于是聪明的女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低头的小声啜泣让朔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只能对她说,说那些东西就是她哥哥的抚恤金,托他转交给她,让她一定要收好,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国民党的军队里战士死亡之后会不会给抚恤金,
小醉相信了,朔玉也是真的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对着这样的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女孩,温热潮湿的哭泣声如同一张大网企图想要将他拉进去,他只得干巴巴的说着自己要走了,其他人还在等他回去,最后出于愧疚他说以后他会多来看她和孟烦了可能还会和很多混蛋们一起,要她好好生活,
“哦,对了,你认不认识孟烦了,就小眼睛的那个,就是他跟我说的 ,我才找到你的,别哭了,也许你晚上能梦见你哥哥也说不定呢,战乱死的人太多了,地府都快住不下了,投胎也没有那么快的。”
“以后我们找时间都回来看你的,我们那里有好多人,都是川军团的,等有空的,我带着他们给你这个屋子好好修一修,在屋头里好好过日子噻。”
朔玉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是他甚至连小醉的脸都不敢去看,那样的一张脸会让他也忍不住哭起来,就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在电视屏幕外头小醉每一次哭泣,他也都跟着哭一样。
他手忙脚乱的塞过去一张引魂符,希望她晚上睡觉可以梦见她哥哥,
在刚要跨出那道门的时候,他看着小醉门上的八卦牌,叹了一口气,拿了下来,
“别哭了,以后找点别的活干吧,只要川军团还在就一定还有瘪犊子不不会管你的,小醉,你哥哥在的话也不会想让你哭的,多笑笑,女孩子就是要多笑笑,我还会来的。”
朔玉还是没忍心掏出怀里的一块儿本来要带给雷宝儿的巧克力,递了过去塞到小醉的手里,吃点甜的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小醉那手帕小心的擦着脸,看着朔玉手里的八卦牌,低着头,小声地说,
“谢谢你啦,还有那个人,他和我哥哥蛮像的,都蛮招人喜欢滴,打仗滴时候你不要让他往前面冲,我已经没了一个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