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最近怎么老看这些明星八卦？”月霞的声音从视频那头传来，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瑞萨慌忙切换了手机页面，假装咳嗽掩饰尴尬：“啊？没有啊，就是随便看看。”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能看透人心：“你刚才在看‘星辰数据组’的微博。”
瑞萨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最近沉迷于研究饭圈文化的事实。
月霞轻轻合上手中的《量子物理史话》，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敲打：“哥，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主意？”
先前。
宿舍里，小王翘着二郎腿，一边刷手机一边插嘴：“老林，你妹妹这种性格，得找个情感宣泄口啊。你看现在初中女生不都追星吗？什么男团爱豆，天天打榜做数据，狂热得很。”
瑞萨放下笔，皱眉看向他：“追星？那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嘿，你这就不懂了。”小王凑过来，一副专家口吻，“追星能让人情绪高涨，还能交朋友。你妹妹要是迷上个明星，说不定就能跟其他女生聊到一块去了。”
这个提议让他有些动摇。月霞的世界确实太封闭了，除了看书就是和他视频，几乎不与任何人产生情感联系。
“真的有用？”他半信半疑。
小王拍着胸脯保证：“我表妹以前也这样，迷上某男团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还交了一群小姐妹。”
瑞萨转头看向视频里的月霞，她正低头翻书，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仿佛对他和小王的对话毫无兴趣。
如果能通过追星让她稍微“正常”一点，似乎也不是坏事。
于是，这个对娱乐圈一窍不通的美术学生，开始了“追星学术研究”。
他潜伏进了几个当红明星的粉丝群，用小号伪装成初中女生，起名叫“星星不眨眼”。刚进群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了。
“姐妹们！哥哥新歌数据必须冲上去！”
“超话签到别忘了！”
“黑子又来了，快去控评！”
瑞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狂热发言，手指僵硬地打出一行字：“新人报到，请问怎么支持哥哥？”
立刻有十几个“姐妹”热情回复：
“先把头像换成哥哥照片！”
“每天超话签到+发帖！”
“新歌循环播放！”
他按照指示操作，很快就被拉进了更核心的“数据组”。这里的任务更加专业——要记录每个时段的播放量、点赞数，甚至还有详细的Excel表格模板。
“这也太夸张了吧？”他忍不住在宿舍吐槽。
小王耸耸肩：“这才哪到哪？真正的狂热粉能为了偶像跟人对线三天三夜。”
为了更深入了解，他甚至注册了一个女号，混进某个顶流男团的粉丝群。这里的规矩更严格，管理员要求新成员语音验证。
瑞萨硬着头皮研究变声器，捏着嗓子发了一句：“姐妹加油！哥哥最棒！”
发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王在旁边笑得直打滚：“老林，你这声音像被门夹了的唐老鸭！”
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卧底”工作。晚上躺在床上，还翻阅了几篇社会心理学论文，试图理解追星背后的情感机制。
研究表明，青少年追星往往是为了填补现实中的情感空缺，通过投射理想化的形象来获得心理满足。
“这不正好适合月霞？”他想。她对外界漠不关心，但如果能让她对某个明星产生兴趣，或许能间接激活她的情感表达。
经过一周的“卧底”，瑞萨筛选出几个适合月霞的明星——有学霸人设的、喜欢读书的、性格沉稳的。他想，如果偶像的特质和她相似，或许能引起她的兴趣。
周末视频时，他故作随意地问：“月霞，你们班女生最近是不是都在追星？”
她正在翻一本《时间简史》，头也不抬：“嗯。”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没有。”
他试探性地推荐：“我听说最近有个男团成员特别爱看书，还推荐过《三体》...”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哥，我对追星不感兴趣。”
“......”瑞萨一时语塞。
她合上书，淡淡地说：“那些明星的人设都是包装出来的，真实的他们可能连《三体》都没读过。”
“可是...”
“而且，”她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追星的本质是情感投射，把理想化的形象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本质上和宗教崇拜没区别。”
瑞萨哑口无言。小王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老林，你妹妹比你清醒多了。”
他不死心，又换了个策略：“那网红呢？比如科普类的、读书分享的？”
月霞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问：“哥，你是想让我交朋友，还是想让我对别人产生兴趣？”
“我...”
“如果是前者，没必要；如果是后者，”她顿了顿，眼神柔和下来，“我已经有你了。”
视频那头，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试探。瑞萨叹了口气，终于放弃：“行吧，你赢了。”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低头继续看书，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
她说完那句话后，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瑞萨盯着屏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费尽心思研究追星产业链、混进粉丝群、甚至学变声器装女粉，结果被她一句话轻飘飘地揭穿本质。
“大多数人都知道追星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这种举动会产生身体激素，图开心而已。”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生物学现象，“我没有这种感觉。”
瑞萨揉了揉太阳穴：“...那好吧。”
她歪了歪头，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哥，你很失望？”
“不是失望。”他斟酌着用词，“我只是...”
“怕我太孤独？”
他顿了一下，点头。屏幕那头的月霞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哥，你觉得人为什么需要社交？”她突然问。
“因为人是社会性动物？情感需求？归属感？”
“嗯，理论上没错。”她语气平静，“但对我来说，这些需求已经被满足了。”
“被谁？”
“你。”
瑞萨哑然。月霞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情感，这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她继续道：“多巴胺、血清素、催产素...这些让人感到‘快乐’或‘依恋’的激素，我的大脑早就分配好了额度——全部用在你身上了。”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屏幕那头的月霞低头翻了一页书，声音很轻：“所以，不是我没有情感，只是我的情感...比较节能。”
节能。这个词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她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
“没什么。”他摇摇头，感觉胸口暖暖的，“就是觉得...你果然还是你。”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没再说话，但他知道那是她表达开心的方式。
视频挂断后，宿舍里的小王凑过来：“怎么样，大心理学家？说服你妹妹追星了吗？”
瑞萨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算了，她开心就好。”
小王挑眉：“所以她到底怎么想的？”
他想了想，说：“她就像一台高性能但功耗极低的电脑——不是不能运行大型程序，只是觉得没必要。”
“...你这比喻也太硬核了吧？”
瑞萨笑了笑，没解释。
或许月霞永远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狂热追星、交一堆朋友、在社交中获取快乐。
但她有自己的世界，安静而丰富，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百科全书。
而他很幸运，是那个被允许进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