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值九几年,升学一事远不如现在严格。
这所重点高中内,不仅仅有像胡志斌这样靠成绩考进来的学生。
有不少关系硬、家底殷实的人,通过一些特殊手段,进入了这所高中。
学校毕竟是学习的地方,哪怕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方式来到了这里,但终究是以成绩为主。
这些纨绔子弟,本就底子薄弱,且大多不学无术,成绩自然比不上胡志斌这样的学生。
往往前脚刚被老师批评,后脚就被拿来和好学生作比较,时间长了,自然是怀恨在心。
其中,成绩名列前茅,且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胡志斌,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
“哟,胡大才子,今天又是馒头配咸菜啊?”
“我们胡大才子以后可是要登科入仕的,整天吃这些怎么行?”
“来来来,我给你倒一点牛奶,补充补充营养!”
乳白滑腻的液体顺着胡志斌的头发缓缓流下,胡志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这些人玩腻了,笑着离开后,胡志斌才会来到洗手台边,清理身上的污渍。
胡志斌本就不喜争斗,当时,见到女孩受到威胁,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三毛钱递了出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奋起反抗固然畅快人心,可接下来怎么办?
家里供胡志斌读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再节外生枝,给家里增添负担,就是他自己不懂事了。
“孩子,学校里的生活怎么样啊,饭菜还可口吗,和同学们相处的还行吧?”
父母偶尔会来看望胡志斌,嘘寒问暖的,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过得不好。
“挺好的,爸妈,别担心了。”
胡志斌总是这么说。
可日子长了,胡志斌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学习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永无止尽的羞辱和物质的匮乏更是雪上加霜。
只有在周末时,胡志斌才能短暂的逃离痛苦,拥抱难得的轻松与自由。
他往往会带上一本书,前往江边,坐上一整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高二的某次周末,胡志斌在大街上行走,正准备像往常那样前往江边。
街上的饭馆中偶尔飘来回锅肉的香气,闻得他口水直流。
他已经很久没像样的吃一顿肉了,为了省钱,中饭也不吃,现在嘴馋的很。
“妈的,一个杂种,在这装什么清纯?”
忽然传来的叫骂声令胡志斌回过神来,定睛看去,似乎是饭馆里的一位客人,正在为难一个服务员。
胡志斌抿了抿嘴,转身准备离开。
这种事...轮不到他来管。
“小日本鬼子生出来的野种......”
男人的话骂的很难听,胡志斌听到了其中的几个字,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去,定睛看向了那个服务生。
“这是....”
没再犹豫,胡志斌冲上前去,拦住了男人准备落下的巴掌。
男人身材矮小,远远比不上如今的胡志斌,眼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男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放下几句狠话后,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馆。
胡志斌转头看向那个服务生,目光闪烁。
“谢谢你,先生。”
服务生的眼睛里有泪花闪过,可从她脸上的倔强可以看出,她并非是一个柔弱的人。
“我还得收拾桌子...谢谢你了....”
服务生又道了声谢,低下头去,准备离开。
“张怀樱?”
胡志斌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当年那个扎着丸子头、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娇蛮女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地大姑娘了,胡志斌一时间有些不敢相认。
服务生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胡志斌。
“你是....”
“小眼镜?”
胡志斌眼神一亮,有些欣喜地说道:
“果然是你!”
张怀樱抹了抹眼泪,脸上露出笑容,调笑道:
“这么多年没见,当年那个怂包竟然也会见义勇为啦?”
看着张怀樱又恢复了当年的模样,胡志斌轻笑一声:
“你倒是一点没变啊,还和当年一样,嘴巴毒的很。”
张怀樱没好气地看了胡志斌一眼:
“我看你也没变多少,说出话来能噎死人!”
短短几句话,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秋天,戴着眼镜的书呆子旁,一个叽叽喳喳地女孩不知疲倦地找着话题。
“你吃饭了没?”
张怀樱忽然问道,胡志斌脸上面黄肌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好久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
眼看胡志斌摇了摇头,张怀樱当即拍了拍胸脯。
“今天老友重逢,我请客!”
“这怎么行?”
胡志斌当即拒绝,“要请也是我来...”
胡志斌一愣,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他忘了,他兜里根本就没几个钱,自己吃一顿都够呛,更别说请张怀樱吃饭了。
张怀樱一眼就看出了胡志斌的窘迫,也不给他留面子,当即嘲笑道:
“哈哈,看你身上穿的校服,估摸着还是个穷学生吧,本姑娘可是打了快两年的工了,手里有点闲钱!”
“今天这顿,怎么说都该是我请客!”
胡志斌愣愣地看着张怀樱,她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怎么就....
就在这时,饭馆老板走了出来,张怀樱当即迎了上去,把情况大致告诉了他。
“行,既然是很久没见的朋友,吃顿饭也是应该的,也不用你请客了,这顿饭我请了!”
老板是个面目慈善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张怀樱的关系好得很。
“谢谢老板,我以后肯定比现在更加努力的干活!”
张怀樱感激地笑了笑,拉着胡志斌走到了一个空位上。
二人看着对方,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的小孩...如今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