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落睫毛轻颤,鎏金护甲叩在朱漆门扉上发出清响:“哦?说来听听。”
月光掠过她眉间朱砂痣,将好奇神色映得愈发浓烈。
徐崇抬手扫过檐角冰棱,碎冰坠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皇室眼线太多。”
罗辰立刻跟上,靴底碾碎积雪发出 「咯吱」 声响。
易思落驻足望着两人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珏,思忖片刻后,银铃脚链随着步伐发出细碎清音,终是提裙追了上去。
“我说,如今皇室谁还敢招惹你?” 易思落踩着满地霜花追到徐崇身侧,广袖扫过枝头残雪簌簌而落,“乱华国上下都知道,老宫主对你青眼有加。”
尾音拖着绵长的调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斜睨过来。
徐崇侧头时,耳坠在月光下晃出冷光:“眼红了?”
“就你?” 易思落嗤笑一声,指尖轻点徐崇胸口,鎏金护甲在他衣襟压出浅浅凹痕,“即便我瞧不上乱华宫那派作风,对老宫主的手段还是心服口服。真不明白,他怎会瞧上你这小狐狸。”
说着还故意凑近嗅了嗅,发间龙脑香混着雪意扑面而来。
徐崇忽然屈指弹在她额间,在对方吃痛惊呼时,指尖灵巧地旋了个花:“这叫天赋异禀,某些人啊,羡慕不来。”
说罢挑眉加快脚步,留下易思落原地跺脚,罗辰则憋笑跟了上去,三个人的影子在宫墙下越拉越长,渐渐融进了浓稠的夜色里。
大阳酒楼顶层的包间里,鎏金兽首烛台将三人的影子映在雕花窗棂上,晃出细碎的光晕。
易思落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鲛绡裙摆拖曳在地,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腕间玉镯相撞发出清响:“说吧,什么事?”
“这三更天的,酒楼怎还不打烊?” 罗辰摩挲着杯盏,目光扫过窗外高悬的 「昼夜迎客」 灯笼,釉面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
易思落嗤笑一声,指尖绕着鬓边珍珠流苏:“我不过跟老板提了句,要与乱华宫新贵徐崇、赤焰国储君共商要事。”
她忽然倾身向前,鎏金护甲划过桌面,“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还是公主面子大。”徐崇举杯遥敬,青瓷盏沿凝着的水珠坠落在地,洇湿了波斯进贡的织锦地毯。
“得了吧。”易思落甩了甩广袖,腕间金铃骤响,“区区商贾,敢得罪我们任何一个?” 她忽而柳眉倒竖,凤目直勾勾盯着徐崇,“少卖关子,到底什么事?”
徐崇指尖叩着桌面,节奏时缓时急,像是在丈量着什么:“跟我走吧。”
“去哪?” 易思落猛然坐直,腰间玉珏撞出闷响。
“天宁大陆。” 徐崇话音刚落,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闷雷,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易思落瞳孔骤缩,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开什么玩笑?为什么?”
徐崇没有回答,反而凝视着她眼下青黑:“你的病……可有起色?”
这话如重锤砸在心头,易思落别过脸去,望着窗外飘摇的雨幕:“皇爷爷请遍乱华大陆名医,没有一人可以说治疗,都是糊弄皇爷爷,想吃口皇家饭。”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当年皇爷爷重金求殷承宫主出面诊看,结果也是无功而返。”易思落神色凝重,手中茶盏许久未动,茶汤早已凉透。
徐崇目光沉沉,想起小雨苍白的面容,喉结动了动:“你我都清楚,小雨的症状与你如出一辙。她如今昏迷不醒,而你与她的区别,不过是你还能走两步罢了。”
易思落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厉:“父皇说我活不过二十三岁,除非有神仙下凡……”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年,我看着太医院堆满的药方,看着皇爷爷一夜白头,才明白,原来死亡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漫长的凌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她后半句哽咽声,尽数淹没在雨幕之中。
烛火在徐崇眼底跳动,映得他眸光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倾身向前,声线放得极缓:“我一定要唤醒小雨,而这与你求生的心愿殊途同归。只要你愿意同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时,窗外的雨丝正巧扑在窗棂上,将他的影子晕染得模糊。
易思落怔住了。记忆里徐崇总是带着锋芒,此刻却像是看穿了她深夜独对药炉的煎熬。
她挺直脊背,金丝绣着鸾鸟的裙摆簌簌作响:“你当真有办法?”
“殷承宫主说,集齐六条神龙的龙鳞,便能治愈世间百病。”
徐崇重重吐出 「任何」 二字,指节叩在檀木桌上发出闷响,“是任何顽疾。”
易思落眉间的花钿随着轻颤:“神话传说也能信?”
徐崇默不作声,手腕翻转间,两枚泛着幽光的鳞片落在案上。
金鳞如熔金浇铸,每道纹理都流淌着神秘的光晕;另一枚青鳞则隐隐透出龙吟之姿。“你我都知道,应龙与青龙或许真实存在,但这枚金色龙鳞,殷前辈亲自鉴定过,是烛龙的龙鳞。”
他指尖抚过金鳞边缘,烛火在鳞片上折射出细碎光芒,恍若星河坠落。
“这不可能……” 易思落猛地抓起龙鳞,凤目几乎要贴上去。
鎏金护甲刮过鳞片,发出细微的刺响。
“跟我走。” 徐崇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易思落忽然垂下手,龙鳞跌落锦缎桌布:“我这点修为,只会拖累你们。”
她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像是在审视一具逐渐腐朽的躯壳。
“有我在。” 徐崇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温度透过鲛绡传递,“我不会让你出事。”
易思落眼眶突然泛红,泪花在烛火下晶莹如珠:“为什么……”
“我喜欢你。”
“砰!”罗辰的茶盏重重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袖袍:“徐崇!你别忘了小雨,还有那圣女!”
他的怒吼震得烛芯剧烈摇晃,光影在众人脸上交错如刀。
徐崇耳尖泛红,慌忙抽回手:“我是说…… 欣赏你的性情。为皇室鞠躬尽瘁至此,我信你不会背叛。”
他别过脸去,却在瞥见易思落瞬间黯淡的眼神时,喉间莫名发紧。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进窗棂,将三个人的影子割裂成破碎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