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小了些。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林好站在“龙腾一号”冰冷的炮塔上,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远处的海兰泡,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影,趴伏在地平线上。
(为了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土豆!)他在心里又喊了一遍。感觉有点虚。
“开炮!”他挥下手。
命令传下去。
片刻之后,大地开始颤抖。“蜂巢”火箭炮阵地那边,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十数道火龙拖着长长的尾烟,歪歪扭扭地扑向海兰泡。
轰!轰隆隆!
爆炸声传来,听着挺热闹。火光在远方跳跃。
“炸!给俺炸!”王大彪在下面吼着,声音盖过了炮声,“炸平他娘的!”
林好举起望远镜。(其实还是看不太清)他努力分辨着弹着点。好像…大部分都飞到城外那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去了?只有零星几团火光在城市边缘闪了闪。
紧接着,是蒸汽迫击炮独特的“噗噗”发射声。炮弹落下,声音沉闷得多。大概…也就掀飞几片屋顶瓦片?
(这洗地效果…还不如洒水车…)林好嘴角抽搐。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士兵们倒是挺兴奋。
“看见没!大帅的神炮!一轮过去,老毛子肯定尿裤子了!”
“这动静!吓也吓死他们!”
(是啊,动静是挺大…)林好默默吐槽。
“坦克!前进!”通讯兵喊道。
“龙腾一号”发出一阵难听的金属摩擦声,履带碾压着积雪,带着三台缴获的小豆丁坦克,率先向城内驶去。
街道…比想象的窄。两边是破旧的木头房子和砖石建筑,有些还带着异域风情的尖顶。坦克庞大的身躯在里面显得格外笨拙。“龙腾一号”的炮管差点刮到一栋房子的屋檐。驾驶员小心翼翼操控着,额头上全是汗。
(这地方…忒不适合坦克活动了…)林好心里嘀咕。
一开始很顺利。街道空荡荡的,只有炮击留下的碎玻璃和瓦砾。偶尔能看到紧闭的窗户后面有人影晃动。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王大彪已经带着一队步兵跟在坦克后面,咋咋呼呼地往前冲。
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哒!
街道两侧的房屋窗户里,猛地喷出火舌!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来,打在“龙腾一号”的装甲上叮当作响。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黑风寨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卧倒!隐蔽!”王大彪扯着嗓子喊,抱着他那宝贝“链条加特林二式”滚到一堵矮墙后面。
林好心里一沉。(不对!这火力…不是边防那帮酒囊饭袋!是正规军!)
他看到对面窗户开火的士兵,戴着钢盔,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动作有条不紊。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些衣衫褴褛、醉醺醺的家伙。
巷战,开始了。
王大彪架起链条加特林,对着一个火力点猛烈扫射。呜呜呜的链条转动声和巨大的枪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子弹泼水一样洒过去,压得对面抬不起头。但那玩意儿后坐力太大,抖得厉害,准头差得离谱,大部分子弹都打飞了。而且没打几梭子,咔嚓一声,卡壳了。
“操!关键时候掉链子!”王大彪气得大骂,用力拍打着枪身。
混乱中,王大彪带着几个兵冲进一条岔路,想绕到敌人侧后。结果七拐八绕,跟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人呢?大帅呢?”王大彪有点懵。
前面一栋小木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厚厚头巾,围着围裙的 pycckne 老太太探出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王大彪眼睛一亮,想问问路。“哎!大娘!那个…那个当官的,老毛子头头,在哪儿?”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远处。
老太太看着他手里的加特林,又看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
王大彪急了:“俺问你路呢!不是抢东西!路!道儿!知道不?”他跺着脚,指手画脚更厉害了。
老太太突然尖叫一声,抄起门边立着的擀面杖,劈头盖脸就朝王大彪打过来!
“哎呀我艹!”王大彪抱头鼠窜,“俺不抢你!俺问路!咋还动手呢!”他哭笑不得,被一个老太太追得满街跑。
(这叫啥事儿啊…)他觉得忒憋屈。
主街道上,战斗胶着。白熊联邦军依托房屋和临时工事顽强抵抗。黑风寨的士兵伤亡开始增加。
“给俺用那个!臭气弹!熏死他们!”一个连长喊道。
几枚黑乎乎的陶罐被丢进了白熊联邦军据守的一栋二层小楼。
噗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迅速弥漫开来。比上次在哨所用的沼气弹浓烈十倍不止!混合着硫磺、臭鸡蛋还有…某种腐烂的蛋白质的味道。
“呕……”
“咳咳咳…啥玩意儿…呕……”
小楼里传来白熊联邦军士兵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
但很快,黑风寨这边也遭不住了。风向一变,那股恶臭倒灌回来。
“我艹…大帅这玩意儿…劲儿忒大了!”
“妈的…熏死老子了…呕……”
阵地上一片混乱,士兵们一边开枪一边捂着鼻子干呕,战斗力直线下降。敌我不分,都被熏得够呛。
(这…这叫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林好在后面看得直皱眉。
坦克在狭窄的街道上施展不开,火力优势无法完全发挥。战斗变成了残酷的近身肉搏。
双方士兵在房屋里、废墟中扭打在一起。刺刀碰撞,枪托猛砸,鲜血飞溅。
一个黑风寨士兵和一个白熊联邦军士兵滚在地上,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眼睛都红了。旁边,另一个士兵用工兵铲狠狠拍倒了一个敌人。
伤员被不断地从火线上抬下来。
临时设立的医疗站就在一处还算完整的院子里。几个穿着白大褂(其实就是白布罩衫)的军医和卫生员忙得满头大汗。
“纱布!快!纱布不够了!”
“酒精!还有没有?”
“这个伤太重了…止不住血啊…”
所谓的“纱布”,有些就是从缴获的白熊联邦军仓库里翻出来的白色桌布撕成的布条。药品更是简陋,除了缴获的一些碘酒和绷带,就是黑风寨自己捣鼓的草药膏。处理擦伤还行,面对枪弹造成的创口,效果寥寥。
一个年轻士兵躺在担架上,腹部中弹,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呻吟。军医用布条使劲按着伤口,血还是不断渗出来。
(土味医疗…在真正的战争面前…还是太脆弱了…)林好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
“都给俺顶住!冲啊!”王大彪总算摆脱了那个老太太,回到了前线。他一手拎着修好的加特林(天知道还能打几发),一手挥舞着驳壳枪,嘶吼着带头冲锋。
“大帅说了!拿下海兰泡!一人分一个老毛子娘们儿…不是!是一人分十斤土豆!”他吼得嗓子都哑了。
士兵们被他悍不畏死的劲头感染,嗷嗷叫着跟着往前冲。虽然战术简单粗暴,但在这种混乱的巷战里,气势往往比精妙的计划更管用。
(彪哥这…也算是稳定军心吧…虽然方法糙了点…)林好远远看着,叹了口气。
战斗从凌晨打到了上午。黑风寨部队占领了城市边缘的几个街区,但付出的代价远超预期。白熊联邦军的抵抗意志比想象中顽强得多。
林好站在一处被炸塌半边的建筑二楼,望着远处仍在激烈交火的街道。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交响乐。
(低估了…彻底低估了巷战的难度…也低估了这些老毛子的韧性…)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是他今天第五次看表了。
(这异国的土地,果然不好啃……)
他眉头紧锁,心里那点“抢完就跑”的轻松想法,早已被眼前的残酷现实碾得粉碎。
海兰泡,这座远东城市,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正在用獠牙和利爪,告诉入侵者它的厉害。
“惊蛰”行动,似乎从一开始,就走向了一个未曾预料的方向。
林好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他需要一个新的“摆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