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一刻。
虚空突然裂开一道银芒。
轻纱女子赤足踏月而来,广袖翻飞间,万千银丝从袖中激射而出,将九道金色锁链绞成齑粉。
那些银丝缠绕在洛天羽破碎的身躯上,竟在瞬息间编织成流光溢彩的战甲,护住他即将消散的元神。
\"滚。\"女子声音清冷如碎玉,面纱下隐约可见眉间朱砂痣,
她抬手轻挥,玄冥道主祭出的玉匣表面突然浮现蛛网般的冰纹。
九幽魔主的七十二骨幡刚要扑来,便被她指尖弹出的星火点燃,骨幡在凄厉的哀嚎声中化作飞灰。
天璇掌门剑光如虹,却在触及女子身前三尺时,被无形屏障震得寸寸崩碎。
女子莲步轻移,掌心浮现玄奥星图,对着三位强敌遥遥一按:\"玄冥的封魔术,九幽的噬魂幡,还有天璇的天罡剑法...不过如此。\"
“阁下是何人,若是想来分一杯羹,我等自是欢迎,可刚才那一举动,阁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女子未做回应,衣袂无风自动。她指尖轻点,周遭空间骤然扭曲,原本悬浮的星辰虚影皆化作齑粉。
玄冥道主瞳孔猛地收缩——女子指缝间流转所过之处,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开始模糊。
九幽魔主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无尽血海,
七十二骨幡在血浪中发出濒死的呜咽,而每一道浪花都化作他曾屠戮过的冤魂面孔。
天璇掌门的剑突然调转方向,剑锋直指自己咽喉,掌门骇然发现,周身的天地源气竟全部倒灌进女子掌心的星图。
玄冥道主强提源力,玉匣迸发万千符文,试图逆转乾坤。
可符文甫一成型,便被女子随手捏碎。
她掌心星图骤然放大,将三人连同方圆万里空间尽数笼罩。
当众人再睁眼时,竟被困在一座琉璃幻境中,脚下是倒映着彼此狼狈模样的镜面,头顶悬浮着无数正在破碎重组的时空碎片。
女子终于再次抬手,这一次,她未发一言,只是指尖划过虚空。
琉璃幻境轰然炸裂,玄冥道主的玉匣、九幽魔主的残幡、天璇掌门的断剑,连同三人呕出的鲜血,皆被禁锢在一道三寸见方的冰晶里。
冰晶悬浮在她指尖,宛如一件精致的囚笼艺术品。
“安守你们本分,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能凝结时空,
“不要忘了,你们三宗存在的意义。”
言罢,冰晶化作流光没入虚空,而她揽起气息微弱的洛天羽,转身踏入一道星光,只余身后渐渐消散的玄奥符文。
“本分?该做的事——呵呵,多少年了,竟有人对我们指手画脚……”
九幽魔主话音未落,却感到一阵心悸,而天璇掌门与玄冥道主也同样如此,他们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
在各自宗门禁地上,九块黑色镇石碑一道黑影打碎,而身后,却是一众弟子的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天璇掌门与玄冥道主,九幽魔主对视一眼,转身便破开虚空离去,而剩下弟子皆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过自多问,默默离去。
宇宙深处,破碎的星屑悬浮如死寂的尘埃,没有一丝风能够搅动这片黑暗。
他们破开的虚空裂痕如狰狞的伤口,在短暂的嘶鸣后便被无声吞噬。
而道苍域守城楼上,那位抱剑老人,留下一道剑影,随后离去。
恒古星域——剑墟神地。
这里是剑道的起源之地,无数断剑残刃插满大地,剑意纵横,如泣如诉。
锈蚀的剑柄与断裂的剑身以诡异的姿态扎入焦黑土壤,万千剑刃组成的碑林在暗紫色天穹下延展至视野尽头。
一道模糊的白衣人影若隐若现,腰间半断的剑穗在不存在的风中诡异地飘动,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迷迷糊糊中,洛天羽已然恢复成平时模样,再无半分荒魔样。
“小师弟,醒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刺破寂静,洛天羽猛地抬头,只见云烬雪踏着悬浮的断剑缓缓落下。
她的月白裙裾被无形剑意掀起,腰间佩剑缠着的雪色剑穗,在暗紫天幕下划出一道苍白流光。
云烬雪指尖轻抚过身旁震颤的古剑,锈迹竟如雪崩般簌簌剥落,露出内里寒芒闪烁的剑锋。
“剑墟的剑意认主了。”云烬雪指尖凝出一缕冰晶,轻轻点在洛天羽眉心,
“你已经突破至太虚尊境,我也该带你去见老头子,去行拜师礼了。”
洛天羽还未来得及回应,云烬雪已旋身挥剑,雪色剑光撕裂虚空,露出一道泛着星芒的裂缝。
凛冽的剑气在裂缝边缘翻涌,将周围悬浮的断剑尽数震飞,碑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嗡鸣,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抓紧我。”
云烬雪伸手揽住洛天羽的腰,冰凉的触感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足尖轻点剑身,裹挟着两人的剑光如流星般没入裂缝。
身后的剑墟神地开始剧烈震颤,万千断剑齐齐冲天而起,在半空组成巨大的剑阵,仿佛在目送他们的离去。
穿越虚空的过程中,洛天羽只觉周身被奇异的能量包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剑鸣的残影。
待光芒散尽,眼前已出现一座悬浮在星河中的巍峨仙山,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山门。
云烬雪落地收剑,望着山门方向轻叹:“老头子等这一天,怕是头发都要白透了。”
她眉眼间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却在转头看向洛天羽时,又恢复了清冷模样,“走吧,可别让师父久等。”
说罢,便率先朝着仙山深处走去,雪色剑穗在身后摇曳,宛如一抹永不消散的月光。
洛天羽看着她,想起了白清风送的剑穗,看着这上面的纹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仙山深处,九曲回廊尽头的六角亭中,抱剑老人斜倚朱漆廊柱,酒葫芦悬在指尖轻轻摇晃。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垂落成线,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凝结成冰棱,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老人膝上的古朴长剑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剑柄缠绕的暗红丝线无风自动,竟与洛天羽腰间白清风所赠的剑穗泛起同频震颤。
“终于舍得回来了。”老人嗓音沙哑,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却在转头望向亭外时,浑浊的眼底泛起微光。
云烬雪敛衽行礼,洛天羽正要跟上,却见老人抬手制止,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他腰间:“小娃娃,把剑穗解下来瞧瞧。”
洛天羽依言解下剑穗,而老人膝上的古剑同时迸发璀璨光芒,剑身浮现出与剑穗如出一辙的纹路。
亭外风云突变,星河倒悬,无数星辰在云层间组成古老剑阵,将三人笼罩其中。
看着老人这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初进道苍域时,那位城楼上的抱剑老人。
老人接过剑穗,看了一眼,似乎知晓洛天羽心中所想,便出言说道,“那城楼看守镇压九幽之地的,是我一道分身。”
洛天羽瞳孔骤缩,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原来从踏入道苍域的那一刻起,命运的丝线早已悄然缠绕。
老人将剑穗抛回,枯槁的手指摩挲着古剑上的纹路,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千年沉淀的沧桑:“不过是段过往罢了。”
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水顺着银白长须滴落,在青石板上蒸腾起缕缕白雾,
“当年我给予白小子一介信物,便是这剑穗,为我寻一弟子,自此他便下了那天璇主峰,闲游这恒古星域,直到不久前,才寻到你。”
云烬雪闻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柄,记忆中出现那天璇剑宗第一人,玄铁的徒儿。
“白清风嘛......”话到嘴边又咽下,她知晓这段横跨千年的约定。
洛天羽握紧剑穗,触感不再冰凉,反而传来温热的脉动,似有古老的剑意顺着掌心蔓延。
“我拜入天璇剑宗已有数月,却再也未见到白清风,他……去了哪里?”
老人仰头望向天际,浑浊的眼眸倒映着流转的星河,喉结上下滚动,将最后一口烈酒吞下。
良久,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天幕深处,“他去接过他师父身上的担子了。”
老人看了一眼一旁的云烬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她,咳嗽几声说道。
“我这一脉,除去她,便再无一人,你可想好要入我这一脉?”
洛天羽望着老人布满沧桑的面庞,又看向云烬雪清冷面容下难得浮现的一丝关切,喉间还有未散的酒意。
他单膝跪地,指节重重叩在青石板上:“弟子愿接前辈的传承!拜前辈为师。”
许久,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却又仰头大笑,震得亭外剑鸣声此起彼伏。
他挥袖卷起一坛陈酿,酒坛轰然碎裂,酒水化作九条银龙缠绕在洛天羽周身。
“好!好!”老人将古剑重重拍在石桌上,剑身震颤着发出龙吟。
云烬雪走上前,素手拂过洛天羽头顶,发丝间悄然凝出一枚冰棱剑纹。
她俯身时,雪色剑穗垂落,与洛天羽腰间的暗红丝线轻轻缠绕:
“既入我门,有些事,便是明说一番。”
云烬雪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亭中飘落的碎瓷片竟在半空凝结成冰花。
她抬手轻挥,一道晶莹的光幕在三人之间展开,光幕中浮现出一幅幅斑驳的画面:深渊禁地,九幽灭世,无数修士惨死天际。
“我们这一脉,守的是剑道本源,镇的便是九幽祸乱。”
她突然掐诀,光幕化作万千细小的冰刃,悬浮在洛天羽周身,“这些,都是你未来要面对的。”
老人倚着颤抖的古剑,忽然低笑出声:“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随手扯下腰间褪色的酒旗,在风中抖开,旗面早已被剑气割裂得千疮百孔,却仍倔强地挺立着,
“你还能选择一次,入我门下,未来或许九死一生。”
洛天羽望着空中悬浮的冰刃,剑穗与云烬雪的雪色丝线交缠得愈发紧密,暗红与素白交织成奇异的符文
他伸手握住最近的冰刃,寒冽的刺痛反而让他愈发清醒:“若是如此,那我有何理由退后?”
老人浑浊的眼底陡然爆发出精光,手中那面残破酒旗无风自动,撕裂的布条猎猎作响,宛如燃烧的战旗。
“好!好个没有理由退后!”
他的笑声震得方圆百里的剑鸣声都随之激昂,古剑剑柄上缠绕的锁链竟寸寸崩断,
“以后就让你师姐带你修行吧,她如今可不在我之下,只可惜,你刚入门,我却没什么可教给你。”
洛天羽正要开口,却见老人抬手止住他的话语。
枯枝般的手指凌空一抓,亭外悬浮的万千断剑突然发出蜂鸣,一柄通体漆黑、布满蚀痕的短剑从剑丛中疾驰而来,稳稳落入洛天羽掌心。
\"这是当年九幽魔气淬的破魔剑,\"老人声音沙哑,古剑在身后绽放出万千剑芒,\"虽断了半截,却还有余威,可交给玄铁,与你手中那截剑刃锻造——就当是入门礼。\"
云烬雪指尖轻弹,一缕冰丝缠上短剑断裂处,瞬间凝成冰晶剑锷。
她转身时,雪色裙摆扫过地面,将震颤的青石板都覆上薄霜:\"走吧,带你去一趟天璇剑宗,顺便办点事。\"
是去……而不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