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对不起。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我明白的太晚，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都是我的错。”
云芊芊静静的听他说完：
“裴公子是别的玩腻了，想要换一种玩法是吗？”
“没有，不是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都是真的。”
“裴公子想玩便自己玩，我就不奉陪了。”
云芊芊作势要走，裴昭退后两步又跟上，
“别，我没有玩，我是认真的，真的。”他急着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些语无伦次。
云芊芊站着不动，抬手撩开帷帽，月光下，她一张脸，清丽出尘。
目光平静，如冬日无风来的湖水。
她看向他。
裴昭看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心口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起来。
他眼神一动不动，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芊芊……”
云芊芊直视他：“裴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娶你。”
周围的喧嚣在一瞬间被推远，远到视线旋转，完全听不到一丝声音。
霎时寂静。
“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嫁给别人，我想你……嫁给我。”
少年的话无比大胆热烈，像初升的朝阳投下第一缕光，朦胧温暖泛着金色光晕，像梦一样……
云芊芊的心湖被吹皱一池春水。若说心中毫无动容，那是假的！
情话，像绵绵蜜蜜的糖，吃下去，灼得人心口发烫。
她神情依旧平静，看着他：“裴公子可知我嫁过人。”
“知道，我知道。”
“我是和离妇。”
“是，我知道。”
“我……还失过一个孩子。”
裴昭微微上前一步，低头看她，放缓声音：“对不起……”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越是知道，越是自责。
“裴公子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哪里都没有对不起我，伤害我的人是王籍，跟你没有关系。”
“不，跟我有关系，若当初……”
云芊芊打断他：“这世上就没有若当初，过去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改变不了。”
“是，那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现在，我可不可以……”
对上云芊芊凉凉的目光，后面的话裴昭卡在喉咙里。
云芊芊：“我因为失了孩子，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
“我知道。”裴昭低着头，不敢再看云芊芊，心中满是自责。
他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为什么从前那样不开窍，为什么非要等她受到伤害再来心疼。
父亲说，有的事情做错了，可以改正，从头再来。但有的事情，错了，便是永远的懊悔。
从前他都当耳旁风，亦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等现在明白过来，只有后悔。
“我都知道。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我也不想你生孩子受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你难堪。
“芊芊，我会好好保护你。”
云芊芊垂眸，放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捏紧。
顿了顿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裴公子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刚刚说的这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辩解：“我知道。”
她并不和他争论，只淡淡道：“我不相信。”
看着这样的云芊芊，听着这样的话，裴昭想到她受的那些伤害，心里堵得慌。
“如果我能解决这些问题，你是不是能给我机会。”
云芊芊只当他在讲笑话，并不当真。
“等你能做到再说。”
裴昭根本不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些，每一条都是长辈所不能容忍的。
每一条都是世道对女子不能容忍的。
她想要再嫁，难如登天，更何况，是权势显赫的丞相府嫡子。
裴昭太天真了。
但是她不能天真。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年少情窦初开，少年如朗朗晴空，她是上心过的。
在他提着一篮柑橘，悄悄递给她的时候。
在有他们一起的聚会，他偷偷的钻狗洞给她一捧男宾区才有的虞美人的时候。
在他和她叽叽喳喳说家里的事情的时候。
在他对她说去护国寺为她求了一支上上签的时候。
在他把家里的好吃的都偷偷分给她一份的时候……
只是，缘分太浅。
过往如云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会做到的。”他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
“好。”
云芊芊不置可否，放下帷帽，走向自己的丫鬟。
裴昭耳边回想着刚刚云芊芊那句“好”，两手紧握成拳，目光紧跟着云芊芊，望向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的珍惜。
对面，云芊芊在裴昭的注视中上了马车，马车往云府而去。
想到刚刚二人的对话，云芊芊自嘲的笑了笑。
嘱咐丫鬟，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要跟外人讲。
便靠着窗侧，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向外头，一言不发。
夜色浓郁。
一盏盏花灯在夜色中越发明亮。
河里的花灯，一朵一朵盛放，蜿蜒成一条长长的花灯水流，旁边有人举着花灯祈福。
河岸边的云水阁。
二楼雅间。
长公主好整以暇的看下底下的人群，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子，年纪大约三十，穿一身竹青色长袖开衫，身形修长匀称，面貌周正，留着短髭须。
眉宇之间沉淀着经历多年风雨的的沉稳，端正的坐着，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长公主侧过头来，见他正襟危坐的模样，笑道：
“怎么，丞相大人来我这办公来了？如此严肃。”
裴阕眼眸微微一动：“微臣不敢。”
“是啊，口中说着不敢，实际上干了多少不该的事。”
裴阕听长公主揶揄他，也不恼，抬手替她斟茶。
“宫中太医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太子假死，定然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嗯。丞相办事，本宫放心。”
“只是，太子“死”后的事，长公主可安排好了？”
长公主挑眉一笑：“没了太子，那俩秋后的蚱蜢定然自相残杀，本宫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那宫中……”
裴阕向长公主看过去。
他话没有说完，长公主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那么多年，二人已然有的默契。
“正好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了。本宫可不想这样的事再来一回。
“到时候，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去送他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