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保他！”
顾相思的话掷地有声。
康之茂猛地抬头望向她，满脸诧异。
适才裴金乐吩咐他将龙凤团茶取来，带给顾相思，便带着小宫女去取茶。
取完茶后，在回去垂拱殿的路上遇到这位魏小公子。
谁知，魏小公子瞧见他身后那小宫女，色心大起，便一直拦着路不让他们走，说什么都要把小宫女强抢过去当通房。
可在皇宫里哪是他胡来的地方，况且更没有强抢女子的道理，康之茂便把小宫女护在身后。
魏小公子不得劲，就命随行的侍卫将他和小宫女到小路里打了一顿。侍卫一边打着康之茂，魏小公子在一边就要侮辱小宫女。
好在没得逞，顾相思却出现了。
“区区狗奴才，不男不女，就是个没了根儿的废人！这你也保？淳熙公主，真当自己是英雄啊？”
魏小公子戏谑地笑着，抬腿又是一脚踢向康之茂的裆部。
康之茂缩成一团，毕恭毕敬地匍匐在魏小公子的脚边，闷声隐忍着。
在宫里，最被人看不起的便是太监，他们没有武将勇猛，没有文官的才学。就算是比他们地位低的宫女，但凡有几分姿色都能爬上龙床，混个小主当当。
只有太监，从始至终低人一等，少人一物，做着最卑贱的活计。
可若不是世道艰苦，谁又愿生生割下一块肉去给人当牛做马。
即使是当今天子的贴身大太监，天子手里没实权，他也还是如草菅一般，任人宰割。
“阉人又如何？有根就能算男人了吗？你有根吗？可我看你也不像个男人吧，这是一个顶天立地大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你是那根儿长到脑袋上了，还是脑袋生在胯下了？”
顾相思调侃着魏小公子，眼神轻蔑地从他头顶扫到胯下。
这番尖锐露骨的话好似一把把刀子往他心头上戳，堵得他哑口无言。
魏小公子瞬时大怒，他狠狠瞪着顾相思，咆哮道：“你个臭娘们儿有你屁事！一个小寡妇年纪轻轻就克死丈夫，轮得着你来管小爷的事！”
“果真如你那皇兄一样废物，不过就是沾了点皇家血脉，算个什么东西——”
魏小公子话还没说完，顾相思便上去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他霎时呆愣住，趁着这间隙反手又“啪”地一声，干脆响亮。
魏小公子迟迟没回过神来。
这疯娘们居然敢打他！
从小到大连他爹都没打过他！
一个寡妇公主也敢大庭广众动手打他！
还是两耳光！
“小公子——”
魏家侍卫赶忙上来护着他。
顾相思可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裴钰儿，她把头上的珠钗都摘下来放到柳絮手里，撸起过长的衣袖。
“柳絮往后退。”
没等几人从那两耳光里还没反应过来，顾相思上前就是一个窝心脚朝魏家侍卫踹去。
她真庆幸苟南北还教了她两手功夫，起码对付几个练家子不是问题。
拳头飞腿一闪而过，静谧的小路里回荡着拳拳到肉之声。
不过三下五除二，几个魏家侍卫就哀嚎着倒地。
只剩下魏小公子还站在原地，双手捂着他那被打得火辣辣的脸。
他怒骂着就要冲上来“你个臭——”
顾相思一转身，勾起小腿，用尽全力正正踹到他裆部——
“唔……”
魏小公子捂着裆，目眦欲裂，脸色又青又红，痛苦得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维持着捂裆的动作。
顾相思收腿，缓了口气，才觉心中舒爽不少。
若不是在皇宫里，她必定会要了他的命，让魏家断子绝孙！
不过看样子，魏小公子也该断子绝孙了。
康之茂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到眼前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相思。
在印象里，淳熙公主可不是个强硬的人啊，更别说会武了。
“公主，你怎么会……”
顾相思拍拍手上尘土，朝他伸出手去：“没事了，起来吧。”
他仰望着，耀眼的日光从顾相思身后撒下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恍惚间，他感觉这不是日光，而是从顾相思身上散发出的七彩神光。
顾相思又把那小宫女扶起来，看了看她似乎没什么大碍，衣服除了凌乱些还是完好的。
康之茂看到痛晕过去的魏小公子，不免心里浮上一阵担忧：“公主，您打了他，魏相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顾相思扭头朝倒在地上的魏小公子冷冷啐了一口，“正巧，本公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可为了奴才得罪魏相……值得吗……”
“你就当我是路见不平，顺手教训了个纨绔子弟而已。“
顾相思大手一挥，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康之茂心潮涌动，刹那间千言万语挤在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
从来没人看得起太监，也没有人为他出过头。
他从小家境贫寒，实在是养活不起，是他爹亲手取了胯下那物，才将他送进宫里讨生计。
九岁入宫，一直服侍裴金乐至今，在这冰冷的、会吃人的皇宫里苟活。他见过多少同僚，就因为主子心情不顺被处死，但好在裴金乐仁善，即使做错事也不过罚跪几炷香。
他战战兢兢才爬到内侍省都知位置，可到底还是太监，比普通男子少了个把儿，不男不女，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在宫里当伺候人的活。所以就不被当做是一个人，遭受无数屈辱和冷眼。
而顾相思是第一个，会对他说声“多谢”，会尊敬他也是一个“人”，会为他出手相助，不惜得罪权势滔天的魏措。
康之茂从前觉得裴金乐算是难得的善人，但现在觉得，他们裴家两兄妹更是菩萨下凡。
他心头淌过阵阵暖流，是他此生从未触及过的温度。
康之茂扑通跪在顾相思面前，他习惯平淡的语气中掺着几分感激：
“奴才此生，定为皇上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相思微微惊诧，赶紧把他扶起来。“怎么你们都这么爱跪人的……”
她觉得自己可受不起这个大礼，真的就只是随手帮忙看不过而已。
却没想到，无心之举还真成就了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