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渊深处喷薄的星图坐标如同猩红的灯塔,在倒悬崩裂的天地间指引着毁灭的航向。墨九霄化作一道撕裂混乱法则的陨光,朝着那初代实验室的方位俯冲。刑天斧煞气在前开路,劈开翻涌的熔岩与坠落的金属风暴,归墟之眼幽光吞吐,勉强抵御着篡改光束对自身存在的持续冲刷。混沌玉胚紧贴胸口,苏无音那缕微弱的琴韵在玉胚深处明灭,如同风暴中最后一点星火,维系着他神魂不被悖论洪流彻底撕碎。
然而,当他冲破地渊翻腾的烟尘与能量乱流,闯入一片相对“完整”的巨大盆地时,眼前的景象却比法则崩坏更加令人心悸!
盆地之中,曾是一座宏伟的偃师机关城。此刻,这座钢铁与符箓构筑的巨兽,正在发出垂死的哀嚎!
不是被天灾摧毁,而是…自内而外的疯狂!
轰!咔嚓!
一尊高达百丈、负责熔炼星辰金的巨型“饕餮熔炉”,其腹部用于倾倒熔融金属的万钧闸门,竟在无人操控下猛地抬起!赤红滚烫、足以焚金融星的金属洪流,如同失控的瀑布,朝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工匠居住区倾泻而下!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金属凝固的嗤响与建筑崩塌的轰鸣中。
嗡——嗖嗖嗖!
城墙上,成千上万具用于防御的“连星弩”傀儡,其复眼骤然亮起不祥的血红!它们僵硬地扭转着金属脖颈,锁链绞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臂融合的弩炮不再指向城外虚空,而是调转炮口,对准了城墙甬道内正在试图关闭能源核心的偃师守卫!符文弩箭如同死亡暴雨,瞬间将惊愕的守卫连同厚重的金属闸门一同洞穿、撕裂!
“不!停下!灵枢失控了!”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偃师站在中央控制塔顶端,徒劳地对着传音法阵嘶吼,试图用权限指令夺回控制权。然而回应他的,是控制塔下方,那八条支撑塔身的巨型机械臂“烛龙之足”的狂暴反噬!粗壮的液压关节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八条巨足猛地抬起,裹挟着碾碎山岳的力量,朝着控制塔的基座狠狠践踏而下!老偃师最后的绝望呐喊连同控制塔的钢铁骨架,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化为齑粉!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整座机关城,如同一个被注入了疯狂病毒的巨人。运输傀儡将满载的矿石倾倒在能源核心的散热口;锻造机械臂抓起通红的胚料砸向精密符文雕刻台;用于清洁的蜂群傀儡化作金属风暴,啃噬着维持城市浮空的灵能回路管道…所有被赋予了“灵性”的机关造物,无论大小,无论用途,都在这一刻彻底背叛了它们的缔造者与驾驭者,以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攻击着一切活着的偃师!钢铁与血肉的碰撞,符文爆炸的闪光,绝望的哀嚎与机械无情的嗡鸣,构成了一曲名为“万械悲鸣”的死亡交响。
墨九霄悬浮于这疯狂的炼狱上空,刑天斧煞气隔绝着飞溅的金属碎片与能量乱流。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混乱的屠杀场,并非悲悯,而是在寻找。寻找那篡改光束更深层的影响,寻找初代实验室的入口,寻找…苏无音虚影可能留下的痕迹。
就在他目光掠过一片被连星弩箭雨覆盖的广场时,异样的轨迹,猛地攫住了他的心神!
广场上,数十具失控的连星弩傀儡正疯狂地朝着四散奔逃的偃师倾泻箭雨。那些符文弩箭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在空气中拖曳出的能量尾迹,在墨九霄俯瞰的视角下,竟诡异地交织、延伸,如同无形的刻刀,在混乱的战场上,硬生生地“刻”出了一幅巨大而清晰的阵图轮廓!
墨九霄瞳孔骤然收缩!这阵图…他见过!在那滴星尘源质封存的冰冷记忆中,在那具无魂人偶的培养皿周围,无数冰冷的符文管道与机械臂,最终连接、构成的核心禁锢法阵!正是囚禁年幼苏无音、剥离其感知、烙印初代印鉴的——九幽锢灵阵!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的判断!更多的失控机关加入了这场诡异的“绘制”。几头失控的搬运巨傀,将沉重的星辰金锭狠狠砸向地面特定的节点,砸出巨大的凹坑,坑底符文闪烁,恰好构成阵图的能量枢纽;一群喷吐着腐蚀性清洁液的蜂群傀儡,在街道上蚀刻出蜿蜒的阵纹;甚至一尊被熔炉爆炸掀飞的巨型齿轮,滚落时碾出的痕迹,都完美地补充了阵图缺失的一角!
转瞬之间,一幅覆盖了小半个城区、由毁灭轨迹与能量残痕构成的、清晰无比的九幽锢灵阵图,赫然出现在这血腥的屠杀场之上!阵图线条冰冷,符文流转,散发着禁锢灵魂、剥离感知的森然寒意,与记忆中囚禁苏无音的景象完美重叠!
“无音…” 墨九霄心头剧震,刑天斧嗡鸣,胸口的混沌玉胚中,那缕微弱的琴韵似乎感应到同源的禁锢之力,剧烈地波动起来。
而就在这巨大阵图的正中央,那象征着阵眼核心、也是禁锢力量最强的位置——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刺眼的焦黑色光芒,悄然悬浮。
那不是能量,而是一件残骸。
半截琴轸。
焦黑、扭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金属熔渣与烟熏痕迹,仿佛在恐怖的烈焰中焚烧过。但其残存的、未被完全焚毁的木质纹理,以及那独特的、用于调节琴弦张力的螺旋凹槽,都清晰地昭示着它曾属于一张焦尾琴!属于苏无音!
这半截焦黑的琴轸,如同阵图的“眼”,悬浮在由无数偃师鲜血与机关残骸构成的九幽锢灵阵中心!它静静地悬在那里,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却像一颗冰冷的钉子,狠狠钉在墨九霄的心上,也钉在这片被背叛与疯狂充斥的钢铁坟场上!
苏无音十二岁被囚禁的阵图,由失控机关的攻击轨迹拼成。阵眼核心,是她焚毁的焦尾琴残骸!
这诡异的画面,是篡改光束的扭曲杰作?是现世崩溃的疯狂隐喻?还是…某种更深沉、更绝望的呼唤?
墨九霄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半截焦黑的琴轸。刑天斧的煞气在他周身无声翻涌,归墟之眼的幽光穿透混乱,试图解析那琴轸上残留的信息。就在他目光凝聚到极致时,在琴轸焦黑扭曲的断口深处,极其细微地,一点黯淡的、仿佛被烟灰覆盖的星核金光泽,一闪而逝。
那光泽的轮廓…像极了一个微缩的印记——一枚被齿轮环抱的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