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血琴文构成的巨大反向律令锁阵图,如同烙印在舱壁的溃烂伤疤,暗红光芒污浊流转。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能量流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悬浮的冰晶焦尾琴,疯狂腐蚀着它濒临溃散的冰晶琴身。刺耳的“滋滋”声不绝于耳,蛛网般的暗红裂痕在晶莹剔透的冰晶表面急速蔓延、加深,幽蓝星芒被迅速污染、黯淡。琴身中段,那仅存一点纯净星芒的律令锁净化频段,更是被污秽能量重点围攻,微弱的星芒如同怒涛中的孤灯,在暗红浊流的冲击下明灭欲熄,净化纹路被强行扭曲、覆盖。
冰琴在剧烈震颤,发出痛苦挣扎的嗡鸣,却无法挣脱这源自同源而反向的亵渎锁链。老兵背靠冰冷的基座,锈蚀的手指死死抠着乌木匣边缘,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他看着那象征着最后净化的光芒即将被污秽吞噬,看着琴身上那些因腐蚀而裂开的缝隙中,那组由淡银色光点艰难勾勒出的星门坐标参数在暗红裂痕中明灭闪烁,如同濒死者的遗言。绝望已将他彻底浸透。
就在这时——
嗡!
冰晶焦尾琴内部,那点即将被污秽彻底湮灭的律令锁核心星芒,在星门坐标参数闪烁的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纯净到极致的光辉!
这光辉不再试图向外扩散、净化,反而如同漩涡般向内塌缩、凝聚!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执念,苏无音星尘虚影最后融入的意志,连同那组被激发出的星门坐标参数蕴含的微弱空间波动,都被强行压缩、汇聚于那三根濒临断裂的冰晶琴弦之中!
铮——!!!
一声清越到极致、却又带着深入骨髓悲怆的琴音,如同凤凰涅盘前的绝唱,骤然自琴弦迸发!
这声音不再有形,反而化为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洗涤灵魂力量的纯净音波,瞬间扫过整个生态舱!
音波所及,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穹顶渊瞳阵列投下的冰冷紫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扭曲!引擎室破口深处弥漫出的、那凝练如实质的古兽洪荒威压,在这纯净音波的冲击下,竟也如同遭遇无形的屏障,被硬生生排开、削弱!
但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下方那些扭曲、污秽的青铜菌尸身上!
扑向冰琴的、在污血阵图前书写献祭的、在角落抽搐残喘的……所有尚存一丝活动能力的菌尸,在接触到这纯粹悲怆琴音的刹那,覆盖厚重锈甲的庞大身躯猛地僵直!
它们灰白浑浊、毫无生气的眼珠深处,那点被古兽威压和渊瞳紫光强行点亮的暴戾与服从,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炭火,瞬间黯淡、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短暂的、如同沉眠万载后骤然惊醒的……茫然!
紧接着,茫然被一种更深沉、更剧烈的情绪取代——痛苦!源自生命本源被扭曲、被亵渎、被强行转化为杀戮工具的极致痛苦!
“呃……啊……”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液体咕噜声的痛苦呻吟,从一具离冰琴最近的菌尸喉咙里艰难挤出。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非人的嘶吼,而是带着一丝……属于“人”的、模糊不清的声调!
如同点燃了第一缕火星。
“嗬……”
“呜……”
此起彼伏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声,如同死寂深潭下涌动的暗流,从生态舱各个角落响起!那些覆盖青铜锈甲的庞大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攻击的前兆,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摆脱无形枷锁的挣扎!
它们灰白眼珠中的茫然和痛苦越来越清晰,甚至短暂地恢复了极其微弱的焦距。它们“看”着自己覆盖厚重锈甲、扭曲非人的肢体,“看”着爪子上沾染的同伴和自己的污血,“看”着舱壁上那亵渎的污血琴文……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彻底玷污的悲恸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它们短暂清醒的意识!
这清醒是如此短暂,如同风中残烛,在古兽那如同怒涛般重新汹涌而来的恐怖威压下,在穹顶渊瞳紫光疯狂试图重新建立连接的冲击下,随时可能再次熄灭,重新堕入那无知的杀戮傀儡深渊。
就在这时,为首那具在舱壁书写污血琴文的菌尸,它那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灰白眼珠,猛地转向了悬浮的冰晶焦尾琴!它“看”到了琴身上那遍布的暗红裂痕,看到了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纯净星芒,也看到了裂痕深处那组明灭闪烁的淡银色坐标参数!
那灰白眼珠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决绝到极致的、甚至超越了痛苦的疯狂!
它不再挣扎,不再试图摆脱控制。它覆盖厚重锈甲的胸膛猛地向内塌陷,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液体沸腾的尖锐厉啸!
啸声如同指令!
所有正因痛苦而挣扎、因清醒而悲恸的菌尸,动作瞬间停滞!它们灰白眼珠中那短暂的清明,被同一种决绝的疯狂所取代!它们不再试图抵抗那重新压下的古兽威压,反而主动敞开了某种……内在的链接!
紧接着——
噗!噗!噗!噗!噗!
密集如同爆豆般的沉闷炸响,在生态舱内此起彼伏!
每一具菌尸的胸膛位置,那覆盖厚重青铜锈甲的部位,都毫无征兆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粘稠的灰白色液体混合着断裂的菌丝、暗红色的污血,以及……无数点细碎的、闪烁着微弱暗紫幽光的核心碎片,如同喷泉般从炸开的窟窿中猛烈喷溅出来!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攻击任何东西。它们选择了……自毁核心!
那一点暗紫幽光,正是渊瞳与古兽植入它们体内、用以控制其行动的能量节点!自毁核心,便是强行斩断了那无形的控制丝线,以自身彻底消亡为代价,换取片刻的、不被操控的自由!
三百余点核心碎片混合着污血与粘液喷向空中,如同下了一场污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星雨。
就在这核心自毁、控制被强行阻断的瞬间,那弥漫在空中的、由核心碎片爆裂产生的污秽光尘,在冰晶焦尾琴最后那缕纯净悲怆琴音的共鸣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数点细碎、污浊的光尘粒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净化,其内部蕴含的那一丝丝源自被扭曲生命的痛苦与悲恸,被琴音强行剥离、提纯!污秽褪去,光尘粒子瞬间变得晶莹、纯净,散发出一种柔和、温暖、带着抚慰力量的乳白色光芒!
这些乳白色的纯净光尘粒子,不再下坠,反而违背重力,如同被无形的风卷起,在生态舱的中央,在悬浮的冰琴上方,在无数炸裂的污秽碎片雨中,急速汇聚、盘旋!
光尘盘旋的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漩。光漩的中心,无数乳白色的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彼此吸引、连接、勾勒……
一个模糊而缥缈的侧影轮廓,在光漩中迅速凝聚成型。
侧影线条柔和,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与孤高。长发如瀑,在光尘中轻轻飘拂。只能看到精致的下颌线条和微微抿起的唇,目光似乎低垂,凝视着下方濒临崩解的冰琴。整个侧影由纯净的乳白色光尘构成,散发着一种超越生死的宁静与悲悯。
苏无音的侧影!
由三百余菌尸自毁核心、以自身消亡为代价斩断控制、其生命最后痛苦与悲恸被琴音净化提纯后……凝聚而成的光尘之影!
这光尘之影悬浮在冰琴上方,如同最后的守护者。它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存在,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便如同温暖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重新汹涌而来的古兽威压,也驱散了舱壁污血琴文弥漫的污秽气息。冰琴琴身上疯狂蔓延的暗红裂痕,在这光芒下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