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奕听着乌止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随即又化为浓浓的疲惫与愧疚。
他挥挥手，示意宫人都退下，连慕容老八也被奶娘抱走去洗漱。
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月色如水，倾泻在相依的身影上。
“枝枝，”慕容奕握住乌止的手，指尖微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朕之前还想着，等怀景能独当一面，便带你离开这四方宫墙，去看看江南烟雨，大漠孤烟……如今看来，是朕食言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乌止沉静的侧脸上，愧疚更深：“大皇子离京，朝局动荡。
二皇子心思深沉，手段狠厉；五皇子身后有皇后……
老七心思简单，老八聪慧许多，只是他看着惫懒；
朕暂时没办法从皇位上离开，只能委屈你了。”
乌止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轻轻摇头，语气温柔却坚定：“皇上何必说这些？
你我夫妻一体，这江山是你的责任，陪着你就是我的责任。
与其去想那虚无缥缈的云游四海，不如想想如何稳住眼下。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要你好好的陪着我，只要你能够长命百岁，在哪里我都是开心的。”
慕容奕考虑了很多，就是没有考虑到珺儿。
乌止也能理解。
毕竟皇太女这个事情，史无前例，慕容奕想不到珺儿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她想的没错。
不能让珺儿如此直白的走入前朝的视野，而是要让女性进入朝堂，破开这个只有男子为官的朝堂先例才行。
慕容奕心底划过暖流，他将乌止揽入怀中，低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数日后，二皇子被接回京城。
他比离京时清瘦了些，肤色也因在皇庄劳作显得粗糙，但那双眼睛里的野心和阴鸷，却比以往更盛。
他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给慕容奕请安，言辞恳切，姿态卑微，仿佛真的洗心革面。
然而，当他走出太极殿，在宫道上偶遇正准备去京郊大营的慕容珺时，那副伪善的面具便瞬间撕裂。
慕容珺一身利落的骑射服，身姿挺拔，见到他，只是淡淡颔首：“二皇兄。”
二皇子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轻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四妹妹这是又要去军营？
啧啧，一个女儿家，整日混在男人堆里，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我盛朝是没人了吗？需要你一个公主去抛头露面，挣那点军功？”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
慕容珺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二皇兄在皇庄待了这些时日，眼界还是如此狭隘。保家卫国，靠的是本事，不是性别。
难道二皇兄觉得，西域王庭是靠着嘴皮子说下来的？”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直戳二皇子的痛处。
二皇子脸色一沉，恼羞成怒：
“慕容珺！你别太嚣张！别以为立了点军功就了不起了！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那个位置，不是你一个女子能觊觎的！”
“二皇兄，这天下，是父皇的。”
慕容珺懒得再与他废话，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利落。
“二皇兄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待着，别再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否则，皇庄的日子，恐怕会比以前更难熬。”
说完，她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留给二皇子一个高傲而决绝的背影。
二皇子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慕容珺！你等着！
总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是夜
坤华殿偏殿，慕容老八正窝在他的专属软榻上，抱着一本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嘶嘶”声从床榻方向传来。
他眸光一凛，瞬间放下了书，动作却依旧慢吞吞的。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目光锐利地扫过床幔下方。
只见一条色彩斑斓、三角脑袋的毒蛇，正盘踞在他的脚踏旁，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冷的竖瞳正对着他平时睡觉的位置！
慕容老八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
眼底翻涌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杀意。
一次两次……真当他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猫了？！
康昭仪的事他顺势而为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寝殿里来！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立刻喊侍卫。
他慢慢后退，从一侧的抽屉中抽出一把镶嵌了红宝石与绿松珠的西域弯刀。
那是西域小王子的佩刀，慕容珺送给他防身用的。
原本他不在意，谁曾想竟然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
慕容老八握着刀柄，看准时机，在那毒蛇似乎察觉到动静，昂起头准备攻击的瞬间，手腕猛地一抖！
“嘶——”
弯刀如同闪电划过，精准无比地将毒蛇切成两半。
那毒蛇的两节身子剧烈地扭动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
慕容老八走过去，手中拿过一旁的手帕，擦拭着刀身上的血渍。
看着蛇头上那明显的、被人驯养过的痕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扬声唤来贴身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指着地上的死蛇，语气依旧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查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不要惊动母妃。”
顿了顿，他补充道：“二皇子刚刚回来，没有这个动作和机会，皇后和五皇子自己都是在踩钢丝，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去查查贤妃……”
小太监惊愕地看着冷静到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八皇子，腰身弯得更低：“奴才这就去办。”
老八的动静瞒不过乌止，也瞒不过慕容珺。
慕容珺正窝在乌止怀中撒娇。
谁敢想那个平定西域王庭的护国圣公主现在还是个窝在母妃怀中撒娇的年纪。
她听着杨守的回禀，见乌止担心，安慰道：“母妃放心，老八自有分寸的，他阴着呢。”
乌止：“……哪能这么说自己的弟弟。”
“嘿，母妃，你也没有否认吧，别担心了，你且看着。”
乌止也想看看小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孽，便佯装不知道这件事。
几日后。
小太监带回了消息。
这件事就是贤妃勾结以前支持大皇子的人做的。
慕容老八手中比划着那柄弯刀，眼神幽暗：“之前不是查到关于贤妃外祖家与南境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往来的证据了？
这件事，也该让二皇兄知道了。”
小太监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下：“是，殿下！”
慕容老八瘫在软榻上，抱起旁边的雪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眼神却幽深如古井。
贤妃……你既然这么想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