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医届精英争分夺秒地跟死神博弈,哪怕体力逐渐透支,依旧咬着牙坚持。
赵院长充当着陈文田教授的助手。
看着自家老师额头冷汗流不断,那双苍老的眸子都熬红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的心里,比谁都难熬。
年过半百的人。
哪里撑得住十几个小时的精密手术?
一边是师长,一边是医届新星,更是自己打师妹,谁出了事情,都是赵院长不想看到的。
百般抉择下。
赵院长忍不住劝,“老师,您先去休息吧,小顾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不行。”
陈文田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除了我自己,谁操刀我都不放心。”
“区区一个心脏修复手术,我还是可以的。”
赵院长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家老师的性子,倔得跟头驴似的,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情况险峻。
一次劝说不成,他也就没有再开口,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六分关注顾南枝,六分关注陈文田。
手术室外,温棠赤红的双眼度日如年,陆闻璟陪在她身边,给予无声的陪伴。
电话响起。
陆闻璟看了一眼,是季时打来的。
“温棠。”
他叫着她。
听到声音,温棠抬头看去,眼里全是迷茫,整个人还沉浸在担忧跟悲痛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反应也慢了半拍,哑着嗓子开口道,“怎么了?”
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担心。
陆闻璟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伸手替温棠抚平她眉间处的褶皱。
男人的声音沉稳,如晨间暖阳能够温馨身心,“放宽心,顾医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笑一笑,好事就会来了。”
温棠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陆闻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去接个电话,你有事随时联系我,我一会久过来。”
“好。”
温棠点点头,目送陆闻璟离开后,由再次抬头看向了那醒目的“手术中”三个大字。
她的心。
比谁都要煎熬。
这种感觉,一如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车辆被撞翻,车门锁死,汽油外泄,父亲的头狠狠砸向车窗,额头,面颊,七窍,都是血。
他歪着脑袋倒在那里,胸膛起伏的频率是那样的微弱。
母亲的脚被卡死,动弹不得。
三人出行,只有她一个人艰难的从后座爬了出来。
汽油起火,火势蔓延。
那时得温棠无助的拍打着车窗,亲眼的看着父母的生命在眼前消散。
她呼救。
她呐喊。
周围围观的人群是那么多,多到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救一救她爸爸,救一救她妈妈,救一救她的家......
那时的温棠。
孤独,无助,绝望,崩溃。
现如今。
亦是如此。
随着时间流逝,温棠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只需一丝丝风吹草动,就能崩裂开来,
温棠紧张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熟悉她的让都知道,这是当年那场车祸留下来的心理应激创伤。
蒋行舟感到顶层时。
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温棠的坐在长廊上,整个人耸耷着,毫无精气神可言。
那头乌黑亮丽得秀发似乎也失去了光彩,黯然无光。
眼神木纳,愣愣的看着前方一眨不眨。
仔细瞧。
能够看到温棠的食指头死死的摁在大拇指上,刻画出深深得划痕,手腕处还在微微抖动。
她的额处。
鼻尖。
冒着细细的汗珠。
干裂的唇毫无血色,颤颤巍巍。
蒋行舟的心咯噔一声漏了半拍。
周身的不适感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就只看得见温棠的存在。
“老婆。”
喊了一声,直接抛弃了轮椅的辅助,三步并作一步,走到温棠身前。
速度之快,若不是头上的纱布包裹,林沐直接都要以为所谓的脑震荡,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虚构出来的故事。
温棠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沉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得无法自拔。
无焦距的眸底,倒映着的是火红的手术灯颜色。
如血一般显眼醒目,怵得人心里悸动。
“老婆!”
蒋行舟满目担忧,加大了声音。
这一吼,可算是把温棠给哄回过神来了。
“蒋行舟?”
看到眼前人,温棠有一瞬的意外。
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忘记了鹿弥的存在,忘记了他的偏执,忘记了他的病态......
温棠死死的攥着蒋行舟的胳膊,如同攀附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下意识地喊出那个称呼,一如从前一次又一次的依赖。
是身体与潜意识最深处的反应。
温棠红着眼尾,红唇轻启,哽咽出声,“老公.......”
短短的两个字,如同陨石坠入大海,在蒋行舟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眸中的欣喜与心疼相互交织,结成了一张复杂的蛛网。
“没事,别怕。”
蒋行舟将温棠轻轻的揽在怀中。
他恨不得将怀中人融进血肉,却又怕弄疼了她。
那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安抚着温棠那颗躁乱不安的心。
“老婆,会没事的。”
蒋行舟语调放轻,温柔缱绻,裹着浓浓的爱意,跟哄一个孩子似的,恨不得说话时连胸膛的震动都减去。
“我在你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胸膛。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做出反应,温棠回抱住了蒋行舟,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强压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