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指尖在控制台的全息键盘上跳跃,淡蓝色的光流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纹路。舰桥内的警报声刚歇,他面前的主屏幕上,那颗代号“炉心”的暗物质恒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表面的耀斑像垂死的火焰般疯狂窜动——这是他和苏瑶耗费三个月才定位到的能量源,也是破解暗物质牢笼的关键。
“还有七分钟。”苏瑶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她正用激光笔校准着能量导管的角度,笔尖落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上,“炉心的引力场已经开始反噬,我们的防护罩最多撑到第五分钟。”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烨,眼底映着屏幕的蓝光,“你确定要亲自进去?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一百倍,哪怕只待十分钟,外面就是十六个小时。”
林烨没回头,指尖的动作却慢了半拍。他想起三天前在月球基地的储藏室,苏瑶抱着那台古董座钟翻来覆去地看,座钟的铜摆上刻着一行小字:“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那时她还笑说这是古人的浪漫,此刻想来,倒像是某种预兆。
“必须去。”他调出防护服的全息图纸,手指点在左肩的防护模块上,“暗物质的频率只有我能匹配,你们进去只会被时间流撕碎。”他忽然轻笑一声,“再说,十六个小时而已,等我出来,刚好能赶上基地食堂的早餐——你上次说他们新烤的可丽饼加了桂花酱?”
苏瑶没接话,伸手按住他正在调试防护头盔的手。她的掌心带着刚拆完能量电池的温度,有些烫人:“防护服的维生系统我换了军用级的,续航加倍。还有这个。”她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质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齿轮状的徽章,边缘刻着细密的星图,“这是我爷爷留的,他当年在黑洞边缘救过个星际商人,对方送的谢礼,据说能稳定时间流。”
林烨接过徽章,触手冰凉,背面的纹路竟和他手腕上祖传的胎记重合。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把这胎记指给他看,说这是“钥匙”,等他找到能嵌进去的“锁”,就能明白自己是谁。原来答案藏在这里。
“坐标校准完毕。”控制台突然发出提示音,主屏幕上的炉心已经缩成拳头大小,表面的暗纹却愈发清晰,像无数条银色的蛇在游走。林烨套上防护服,头盔的面罩落下时,他看见苏瑶正把那台古董座钟摆在控制台正中央,钟摆的滴答声在寂静的舰桥里格外清晰。
“记住,”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透过电流有些失真,“不管里面过了多久,钟摆没停,我就等你。”
穿梭舱的舱门合上时,林烨最后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舱体被炉心的引力捕获的瞬间,他感觉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在错位。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跌跌撞撞地走出穿梭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银色的沙海里,每一粒沙子都在发光,像被碾碎的星星。
远处有座悬浮的石碑,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却莫名觉得熟悉。他走过去,指尖刚触碰到石碑,整座沙海突然沸腾起来,沙子顺着石碑的纹路向上攀爬,渐渐组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个穿着长袍的老者,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林烨凑近了些,发现老者画的竟是他手腕上的胎记图案,而老者的脸,竟和他爷爷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时间这东西,最是欺软怕硬。”老者忽然抬头,对着镜子外的林烨笑,“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在你每次犹豫要不要迈出那步的时候。”
镜子突然碎裂,银色的沙子如潮水般退去。林烨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皱眉。病床上躺着个小男孩,正拿着蜡笔在墙上涂鸦,画的是艘歪歪扭扭的飞船,船身上写着“林烨号”。旁边的椅子上,年轻的母亲正低头织毛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那是他母亲三十年前的样子。
“小烨,别乱画啦,”母亲的声音温柔得像棉花,“医生说这里的墙是特殊材质,擦不掉的。”
“可是妈妈,”小男孩嘟着嘴,“我想造艘真的飞船,带你去看火星的极光。”
林烨的眼眶突然发热。他记得这件事,那天他发着高烧,却非要在墙上画画,母亲没骂他,只是等护士来查房时,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后来他才知道,那面墙的修复费,是母亲打了三份工才攒够的。
“傻孩子,”母亲放下毛衣,摸摸小男孩的头,“妈妈不看极光,妈妈就想看着你平平安安的。”
场景再次扭曲,林烨发现自己站在大学实验室里。二十二岁的苏瑶正趴在桌上睡觉,手边摊着本《时间简史》,页脚折着角,旁边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阳光从她发梢溜过,在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忽然想起,那天他通宵做实验忘了吃饭,是苏瑶翻墙进实验室给他送的早餐,结果自己困得睡了过去。
“醒啦?”苏瑶揉揉眼睛,看见他站在门口,立刻跳起来,“快过来,我发现个好玩的!”她指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曲线,“你看,这是暗物质和时间流的共振频率,是不是和你胎记的纹路对上了?”
林烨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曲线,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胎记,突然明白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按住苏瑶的肩膀,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把那枚齿轮徽章嵌进了屏幕的凹槽里——屏幕瞬间亮起,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汇聚成一行字:“炉心能量已解锁,暗物质牢笼解除。”
“所以,”苏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烨猛地回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舰桥里,苏瑶举着那台古董座钟,钟摆还在滴答作响,“你在里面待了多久?我数着钟摆,一共是三千二百四十一下。”
林烨看了眼控制台的时间,距离他离开刚好过去十六小时。他摘下头盔,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齿轮,和苏瑶给的那枚一模一样。“没多久,”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刚好够我想明白,有些东西比时间更重要。”
苏瑶突然指着屏幕尖叫起来:“快看!炉心的收缩停止了!”
林烨转头看去,主屏幕上,那颗暗物质恒星正缓缓舒展,表面的耀斑化作漫天光雨,洒向宇宙深处。他忽然想起沙海里的老者,想起病床上的母亲,想起实验室里的苏瑶——原来所谓的时间,从来不是用来计算的,而是用来记住的。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防护服的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苏瑶,“在沙海里捡的,觉得你会喜欢。”那是枚用银色沙子凝成的星星,表面刻着行小字:“钟摆不停,等待不止。”
苏瑶接过星星,指尖触到刻字的地方,突然红了眼眶。舰桥外,光雨正落在无数艘赶来支援的星舰上,每艘星舰的船身上都印着相同的标志——那是林烨七岁时画在病房墙上的“林烨号”飞船,只是此刻,船身上多了行新的字:“此去星辰大海,以时间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