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靴底碾过星港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这里是被遗弃的Gamma-7货运枢纽，锈蚀的集装箱堆成迷宫，金属结构在宇宙射线的侵蚀下呈现出诡异的虹彩，像块被遗忘在口袋里的旧糖纸。
“信号就在前面的维修舱。”苏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热能成像显示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的体型特征和夜枭吻合。”
林烨抬手按住耳麦，调整了一下战术眼镜的焦距。前方两百米处有个半埋在废墟里的圆柱形舱体，舱门敞开着，露出里面昏黄的应急灯光，像只窥视猎物的独眼。他示意身后的两名突击队员守住侧翼，自己则贴着集装箱的阴影缓慢移动。
战术靴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映出远处星舰残骸的轮廓。那是三个月前“幽冥号”的碎片，被第七舰队的炮火炸成了三截，此刻像头死去的巨兽，肋骨般的支架刺向漆黑的宇宙。林烨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的战术匕首，刀鞘上的划痕还是当年在殖民星被夜枭的能量枪灼伤的痕迹。
“记住，优先夺回胚胎储存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对着通讯器低语，靴底突然踢到个硬物——是块印着骷髅标志的金属牌，属于“幽冥号”的船员标识。
就在这时，维修舱的灯光突然熄灭。
林烨立刻贴紧集装箱壁，战术眼镜自动切换到夜视模式。绿色的视野里，三道热成像轮廓在舱内移动，其中一道格外高大，肩宽与夜枭的档案数据完全吻合。他深吸一口气，摸出腰间的眩晕手雷，手指扣在引信上。
“三、二、一——”
手雷掷出的瞬间，他听见舱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眩晕强光爆开的刹那，林烨已经冲过开阔地，战术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中，他看见夜枭正将一个银色金属罐塞进背包，那罐子的造型他永生难忘——正是当年从医疗站带出来的胚胎储存器。
“又是你这只漏网之鱼。”夜枭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反手甩出一把能量匕首，擦着林烨的耳际钉在舱壁上，留下滋滋作响的焦痕，“当年没把你脑袋拧下来当战利品，真是可惜了。”
林烨没工夫废话，战术匕首直刺对方咽喉——这招他练了二十年，从当年在医疗站的冰柜后攥着胚胎罐发抖，到后来在第七舰队的模拟舱里重复了上千次，就是为了这一秒。
但夜枭的动作比档案里记载的更快，他像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左臂突然暴起青筋，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那是黑市改造的机械义肢，关节处还嵌着碎玻璃般的刃片。
“咔嚓”一声脆响，林烨的匕首被义肢弹开，虎口震得发麻。他借着后跳的力道撞开舱门，余光瞥见另外两个海盗正往救生艇的方向跑，其中一个的背包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更多赃物。
“想跑？”林烨摸出腰间的爆能手枪，扣动扳机的瞬间突然顿住——那海盗转身的刹那，他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是枚褪色的樱花徽章，和张恒钱包里的照片上，他女儿别在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夜枭的机械义肢已经扫到眼前。林烨猛地侧身，金属刃片擦着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他借着剧痛翻滚到控制台后面，手指在混乱的按钮上乱按——维修舱的紧急锁闭系统突然启动，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将夜枭和另外两个海盗隔成了两半。
“你以为这能困住我？”夜枭的咆哮混着金属撞击声传来，闸门表面瞬间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林烨捂着流血的侧腹，跌跌撞撞地冲向海盗刚才跑向的方向。战术眼镜显示救生艇已经启动，尾部的火焰在漆黑的星港里划出明亮的轨迹。他抓起控制台旁的高压电缆，咬开绝缘层，对着闸门的锁芯狠狠戳了进去。
电火花四溅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苏芮的呼喊：“舰长！我们到了！”
闸门的裂痕停住了扩张。林烨靠在控制台边喘息，侧腹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死死盯着救生艇消失的方向——那里有个微小的红点正在逐渐远去，是他刚才情急之下扣在海盗背包上的追踪器。
“追！”他捂着伤口往外冲，撞进苏芮怀里时，闻到她身上带着医疗站消毒水的味道，突然想起张恒临终前的通讯，想起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想起自己锁骨上那道月牙形的疤。
突击艇冲出星港的瞬间，林烨看着舷窗外飞速后退的“幽冥号”残骸，突然按住苏芮的肩膀：“把追踪器的权限给我。”
战术屏幕上，那个红点正朝着废弃的矿场星飞去。林烨的指腹在屏幕上划出航线，侧腹的血浸透了作战服，却感觉不到疼了——当年在医疗站没能护住的，在殖民星失去的，在“幽冥号”爆炸中牺牲的，这一次，他不想再留遗憾。
“通知第七舰队，封锁矿场星的所有跃迁点。”他的声音因失血而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告诉他们，这次要活的。”
苏芮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幽冥号”残骸里找到的身份牌，想起张恒女儿病房里那张笑得灿烂的照片，用力点头：“是，舰长！”
突击艇的引擎发出轰鸣，林烨望着战术屏幕上逐渐放大的矿场星，摸出胸口的胚胎储存罐——当年从医疗站带出来的最后一枚，此刻隔着作战服传来温润的触感。他想起夜枭说过“胚胎不过是商品”，想起张恒那句“我女儿需要那笔赏金”，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比五十亿更重要，比性命更值得守护。
侧腹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握紧储存罐的手指，稳得像嵌在岩石里的钢钉。矿场星的轮廓在舷窗外越来越清晰，那里的废弃矿道像张巨大的网，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而这一次，他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