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女人带来了!”
裴元正搂着个小妾喝酒,手下的人在帐外喊道。
“带进来!”
几个人,押着个穿着灰袍裘帽的女人进来了,模样脏兮兮的,裴元皱了皱眉,问道:“这就是薛瑶?”
那手下点点头,他们在城外蹲了好几天了,这女人挺内行的,知道避开了容易被劫匪埋伏的地方,还分批运粮过来。
他们把那批粮食扣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够分,一大半的粮食,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朔州城的官仓了。
“哼,倒是有点意思!”
裴元让手下把薛瑶带上来,捏着她的下巴打量了半天,除了那双眼睛还算看得过眼,其余的地方简直难看极了。
他嫌弃地将薛瑶扔一边:“就是你总是跟我姐夫作对?”
薛瑶暗中打量了裴元和他营帐里的这些人,几乎都是酒囊饭袋,眼看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是,是杨泰指使你这么做的?”
薛瑶冷冷地看着裴元,沉声问。
裴元哼了一声,并没回答,扭头朝手下的人嘲笑道:“就这种人,不知道我姐夫有什么好忌惮的,还在云阙城跟她斗了这么久,还不是乖乖地落到我手里了?”
“就是!”那手下跟着附和,“老大,这女人这么麻烦,留着也是个祸害,干脆把她直接杀了!”
裴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啐道:“就你聪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若是我,早就把她给杀了。也不知道我姐夫是怎么想的,竟然叫我只是关着她。看来我姐夫这些年舒服日子过惯了,连胆子都变小了!”
那手下也不好跟着应和,只是弱弱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裴元皱着眉,打量了薛瑶几眼,眼珠子一转,朝她厉声问道:“说!你们和白狼族有什么勾当?这次劫粮,为什么白狼族能把粮食给劫走?是不是你们私底下商量好了,演的这一出戏?”
“什么白狼族?”
薛瑶奇道。
“还不承认?”
裴元从桌上抓起一块狼牙吊坠,朝薛瑶面前扔去,“啪!”地砸在了地上。
“认不认得这玩意儿?这可是从你那些手下身上搜到的!还说你们没和白狼族勾结?”
薛瑶皱着眉,看着地上的那块狼牙吊坠:“我不认得这个东西,这也不是我们的东西。”
裴元瞪大了双眼,狠狠拍了下桌子,指着薛瑶厉声道:“你少装!这是白狼族的信物,不是你们的,难道是我的?这次的粮食,全部都被那些白狼族的人给抢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和陛下交代!”
这是想把劫粮的罪名,安在她的头上啊!
薛瑶抬起头,盯着裴元,忽然冷笑一声,抬头道:“裴大人,这东西我确实不认得。不过,我们还有几车粮食还没运过来,不知道裴大人能不能帮帮忙?”
“哦?”
裴元挑了挑眉,觉得这女人倒是有意思,不跟她反抗,还要给他献粮食?
“你说说看,要我怎么帮?”
“裴大人放了我,我告诉你那些粮食走哪条道运来,陛下那边,我帮你去解释。”
听到这话,裴元双眼放光,本来他们运的这批粮食就不够分,这薛瑶还挺懂事,知道帮他圆话,看来应该是怕了。
哼,说到底还是个妇道人家!
裴元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放缓了些,翘着腿,斜睨她道:“那可不行,我姐夫专门叮嘱我,不能放了你。”
薛瑶咬了咬牙,心里暗骂这个人,贪得无厌。
“裴大人,那您想怎么样呢?”
裴元正准备开口,那手下还算机灵,赶忙抢道:“大人,小心有诈,这女人很狡猾!”
这一嗓子,把裴元惊醒了,他打了个激灵,狐疑地看着薛瑶。
“你是不是耍我呢?”
薛瑶心中腹诽,赔笑道:“大人,我是做生意的,你知道做生意的人,利字当头,能活命的事,我何必骗你呢?”
裴元有些动摇了,他怀疑地看着薛瑶,薛瑶趁机道:“大人,这样吧,你放了我,我不仅告诉你剩下的粮食从哪条道运来,还把我在朔州票号的银票都给你。”
这下,那手下也跟着心动了。
裴元干咳了一声,正准备继续磨叽一下,薛瑶不耐烦道:“大人,戎族人狡猾,他们难保不会把罪名都推到你身上,你不想等到他们把粮食都换走了,还被陛下责罚吧?”
“这......”
裴元眼神动了。
薛瑶说得没错,他们虽然私底下和戎族交易,但是,哪怕是他们,也知道戎族人不可信,保不定哪天就会反水。
裴元朝手下抬了抬下巴,让他按薛瑶说的做,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一炷香的功夫后,薛瑶存在朔州票号的银两,都给取了出来。
薛瑶确实没骗他。
“行,我这个人说话算话。”
收好那些银票后,裴元朝手下使了使眼色,跟他耳语几句后,让她把薛瑶给带了出去。
“这位大哥,裴大人不是说让你放了我吗?”
眼看着这人将她带回了原来关押她的房子里,薛瑶有些奇怪。
“少废话!”
那人不耐烦地将她扔到门口,掏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森寒。
呼啸的风,在耳边呼呼划过,奔腾的马蹄,像闪电一样,飞速地穿过幽深的树林。
秦信伏在马背上,在审过那帮犯人后,一路狂奔朔州。
月色下,他眼神泛着冷光,比平日里冷静多了,仿佛一把利刃一样,直逼朔州。
“你从云阙城追到青州,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敢逃婚,我就敢把你抓回去,我薛瑶看上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成亲?”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还是舍命救了我?”
“我娘说了,习武就要救人,跟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对啊,那我喜欢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看到山路里清冷的月色,秦信忽然回想起那一晚,在青州河畔,薛瑶抱着那一花篮的假花,笑话他这个人就是好心过头。
秦信反唇相讥道,若是他不是好人,薛瑶早就活不了了。
他那个脑子,实在是理解不了,薛瑶嘴里的喜欢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他俩成亲了,他就必须救薛瑶。
薛瑶那晚什么都没想,一人一马,一腔热血地追到了青州。
这一晚,秦信也是什么都没想,一人一马的,冲到了朔州。
夜色深深,却并不平静。
等到他提着一把寒光泠泠的长剑,单枪匹马地冲进了守将府里,一剑刺中了正在喝酒的裴元,血溅了一地,把那群酒囊饭袋吓得直哆嗦。
秦信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揪住一个人的衣领,冷冷问道:“人在哪?”
虽然声音冷静得和常人无异,但是,那漠然的目光,让人不禁后背汗毛倒竖。
那人早就吓尿了,哆哆嗦嗦道:“在,在后院......”
说着,朝后面一指,秦信扔下了他之后,那人早就吓瘫了,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院的马厩里,养了几匹戎族战马。
此刻,战马打着鼻息,不安地嘶鸣着,马厩里乱七八糟的,似乎有人来过。
后院的柴房空荡荡的,院门敞着,没有人。
不过,一滩暗红色的血迹,门口延伸到了马厩那边,看着特别显眼。
匕首?
秦信弯腰,在门口捡起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秦信皱起眉,心头闪过一丝不妙,但是被他强压了下去。
忽然,马厩里传来一阵呻吟声,秦信闻声找了过去,却见马厩的草料里,躺着个满头是血的人,哎呦哎呦地喊着。
听到声音,还以为是院里的仆人找来了,那人捂着脑门,痛骂道:“快过来扶你爷爷,那贱人跑了,快给我找人去追!”
“跑哪儿去了?”
头顶一道冷冷的声音,似乎有些陌生,但是那人痛得厉害,也没工夫管这些,骂骂咧咧道:“给我往钱庄追!”
“哦。”
那人有些奇怪,这下人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知道把他扶起来,还有,这冷漠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刚准备抬头痛骂几句,一道寒光闪过,他就再也喊不出来了。
从这里到钱庄,有一炷香的距离。
至于为什么是钱庄,因为他们取了薛瑶在朔州所有的银两,银庄的人肯定会生疑的。
朔州虽乱,但是,也没人脑子蠢到,敢惹钱庄的人。
朔州钱庄,因为地域特殊,哪怕是夜里,也有人守着。
薛瑶骑着马,浑身是血,总算赶到了钱庄这里,摇摇欲坠地从马上跌了下来,把守夜的人给惊醒了。
看到院门口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还以为是哪个胆子大的,敢半夜冲过来,带着人冲出去一看,把那伙计给吓了一跳。
“薛掌柜?”
薛瑶脸上的易容早就被血给抹掉了,那伙计一下子就认出了薛瑶,瞪大了双眼,赶紧冲上去扶住她。
“钱掌柜方才还奇怪,已经派人去找你了。薛掌柜,你怎么样了?”
那伙计朝屋里喊了人出来,一时之间,整个钱庄的院子都点灯亮了起来。
还没等薛瑶被人给扶进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了过来。
远远看去,那人满脸杀气,手提一把带血的长剑,看着甚是吓人。
“快叫人来,有人要冲过来!”
那伙计大声喊道,院子里面马上齐刷刷地冲出了一堆黑衣兵丁。
“薛瑶!”
那人浑然没注意到门口围着的一群兵丁,只是大声喊着,要冲过去,引得那些兵丁都掏出了凌厉的兵器。
薛瑶已经半昏迷了,忽然听到这一声,打了个激灵,拽了拽伙计的衣袖,虚弱道:“放他过来......”
人声嘈杂,那伙计没听清,眼看着那人要和兵丁打起来,伙计有些着急朝外探头看去。
薛瑶见伙计没注意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稍微使了点劲。
“放他进来......”
“哦。”
那伙计也没注意,随口应了一声,光盯着门口打架的人了,生怕是什么歹人,要来抢银庄。
等他反应过来,薛瑶是让他放人进来,惊讶地“啊?”了一声。
薛瑶白了一眼,差点被这个伙计给气昏。
“放他进来,他是我夫君......”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伙计总算听清薛瑶说的话了,赶忙招呼着府兵们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最后,秦信满身血气地冲到薛瑶身边,扶住了她。
“你不要紧吧?”
“你来了就好......”
说完,彻底晕倒在秦信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