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转头看了赵凛一眼,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双眸,一直严肃紧抿的嘴唇,终于还是绷不住了,笑了起来。
他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澜儿,你这些天就住在这儿吗?”
赵凛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和青冥山的草庐装饰很像,一个简单的小舍,坐落在城郊外的山脚下,无人打扰,很是僻静。
“嗯。”
谢云澜点点头,帮赵凛把他渗血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那我也跟你住在这儿,不回去了。”
赵凛想搂着谢云澜,被谢云澜按着脑袋,又推了回去。
“别乱动!”
赵凛乖乖地坐了回去,眼神却一直追着谢云澜转,怎么看都心中欢喜。
“为何不回去?你不是在青州干得挺好的吗?这里又是你叔父的地盘。”
谢云澜抬眼,奇怪地问。
“原本我就不准备在青州继续待下去了。”赵凛把玩着谢云澜的头发,淡淡道,“更何况出了这档子事,我更不想回去了,给自己添堵。”
“那你打算去哪里?”
谢云澜低头,帮赵凛上药,淡淡问着。
“我打算进京,投奔燕王殿下,听说他在招纳人才。”
赵凛正说着,谢云澜上药的一顿,被他瞥见了。
“怎么了?”
谢云澜摇摇头,继续道:“如今太子势力如日中天,你为何会想去投奔燕王呢?”
“奸臣当道,太子荒淫,更何况如今乱世割据,太子又如何了?”赵凛满不在乎地说着,“我在青州这些时日看下来,也就燕王殿下有雄图抱负,爱民如子,说不定跟着他能创出一番事业来。”
“更何况……”
赵凛抬手捏了捏谢云澜的下巴,被谢云澜拍手打掉了。
他笑了,淡淡道:“太子是澜儿你杀父杀母的仇人,我怎么可能会投奔他们呢?”
谢云澜眼神暗了暗,低下了头。
“那你怎么能确保,燕王就会收你呢?”
“澜儿,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你夫君威风啊……”
赵凛夸张地张嘴抱怨,没个正形,谢云澜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
“嘿嘿~”赵凛叹了口气,耸耸肩,无所谓道,“若是燕王殿下不愿意招纳我,那我只能带着你,回北境种田喽。”
谢云澜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回青冥山陪你种草药也可以。”
赵凛笑嘻嘻的,很是欠打。
谢云澜叹了口气,念在他是个伤患,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低头继续敷药。
空气里流淌着流淌着药香味,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坐了一会儿,谢云澜刚开口:“阿凛,你……”
“谁!”
赵凛含笑的眼眸瞬间变冷,朝门外厉声呵斥。
还没等谢云澜反应过来,赵凛已经抓起桌上的佩剑,朝院子里那几道可疑身影追去了。
“阿凛!”
谢云澜追了出来,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杂草和水池子,偶尔还有些飞鸟,没有看到人的踪影。
“怎么了?”
赵凛眼色阴沉,盯着早已无人的那片树影,攥紧了拳头。
“是刘彬的人。”
“他们追来干什么?”
赵凛没回答,拉起谢云澜的手,朝屋里走去。
“澜儿,这里不能住了,刘彬知道你我在这儿,说不定会带人来找麻烦。”
不知道刚才那些人,有没有看到澜儿的样子,一想起谢云澜被这些歹人看到面容,赵凛就有一股子无名火,往头顶窜。
“等等,阿凛……”
谢云澜的手腕被赵凛紧紧攥着,有些疼,他蹙着眉,站在原地,拉着赵凛。
“?”
赵凛疑惑地回头,看着谢云澜。
“你抓得我手腕疼。”
“哦!”
赵凛赶忙松开手,他一着急,就忘了收劲儿,谢云澜白皙的手腕都被攥红了。
“没事吧?”
他低头捧着谢云澜的手,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在手腕柔软的皮肤上,慢慢揉着。
“阿凛,我们回你的青州府舍里去住吧。”
谢云澜看着赵凛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淡淡道。
“啊?”
赵凛抬起头来,疑惑地抬眉,有些看不懂谢云澜怎么想的。
“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谢云澜笑了,这话哄得赵凛心里一软。
他犹豫道:“可是,王婉的事,我实在是不想再回青州去了,他们知道我回去了,肯定要找上门来,我不想让你掺和到这些麻烦里去。”
“反正你总是要离开青州的,王衍毕竟是你叔父,也帮了你不少忙。他们找过来,你不就正好可以跟他们好好道个别吗?”
“更何况,我也很想见见你在青州的朋友,看看你在青州过得好不好。”
谢云澜温和的话语,像清泉暖阳一样,熨帖着赵凛的心,他先是一愣,后来嘴角上扬,喜爱感动之情,压都压不下来。
“我的好澜儿,真是处处都在为我着想。”
说着,就一把搂过谢云澜,在他唇上亲了又亲。
谢云澜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躲躲闪闪,却又被他强势堵了回去,后面也索性随他去,闭着眼睛迎合起来。
“唔!”谢云澜皱着眉,气喘吁吁地推开了赵凛,“别亲了,再亲天都黑了。”
赵凛眼睛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一刻不离,三两句话就要贴上来亲,最后把谢云澜弄烦了,让他在到青州的府舍之前,跟他保持一丈的距离。
伤患赵凛,只能乖乖坐在马车里,委屈巴巴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恨恨地看着马背上的那道身影,心痒难耐。
被那道身影冷冷地瞪了一眼之后,老老实实地缩回了马车里。
青州城离京城不远,街上也颇有些繁华。
谢云澜一袭白衣,端坐在马背上,驾驶着马车,虽然他使了“灵雾之法”,遮蔽了容貌,但是也频频引得过路的人回头。
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出门了,身形模样看着就俊朗清秀,还有好些年轻姑娘,隔着大街,偷偷看过去。
哼,招摇过市!
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坐在马车里的赵凛气得直咬衣角,恨不得把谢云澜藏起来,谁都看不见,只有他一人能看。
谢云澜浑然不觉,只是牵着马绳,避开行人,慢慢地在大街上驾驶着。
赵凛实在忍不了了,探出头来,朝谢云澜低声喊道。
“澜儿,你下来,我来驾马车!”
“为何?”
谢云澜扭头,奇怪地看着赵凛。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看到谢云澜那茫然的眼神,赵凛气得要吐血,却也不敢在这大街上乱喊。
本来就已经够招摇的了,万一又把刘彬给招来,他不要紧,但是他不想让澜儿惹上麻烦。
正瞪眼的时候,忽然一道清爽的声音喊了起来。
“赵大人!”
俩人均扭头望去,一个身材劲瘦挺拔,穿着便装的男子,骑着马跑过来。
“秦信?”赵凛皱着眉,“你不是在东营吗?怎么跑出来了?”
秦信笑着解释道:“今日是我母亲寿辰,同都尉大人休了假,回来了。”
赵凛点点头,秦信奇道:“赵大人,你不是家中有事,跟郡守大人休了长假吗?”
“呃,我回来拿点东西……”
“哦……”
秦信“哦”了一声,眼睛却偷偷朝谢云澜那边瞟了眼,谢云澜朝他淡淡一笑,秦信被这人独特的气质,惊得眼神左右躲闪,腼腆地点点头。
“赵大人,这位是……”
秦信那偷瞄小心的模样,被赵凛尽收眼底,嫌弃地瞪了秦信一眼。
“他是我的好友,从远道而来的。”
赵凛没好气地说。
正准备赶这小子走,谢云澜笑着道:“这位大人,是阿凛的好友吗?”
清凉温润的声音,秦信有些受宠若惊,磕磕巴巴地点点头。
“额,是,在下是赵大人的副将,同在东营校场共事。”
“阿凛脾气急,平时辛苦你照顾阿凛了。”
“哪有的事!”秦信赶忙给赵凛说好话,“赵大人武功好,足智多谋,对兄弟们又仗义,是我们受他照顾才是。”
这么说着,谢云澜朝赵凛看了过来。
赵凛本来在一旁,看着俩人畅谈着,心里极为不爽,被谢云澜扭头看了一眼,他赶忙将脸上的不悦收起来,强笑道:“都说了我在青州混的不错。”
算你小子识相!
“这位公子,以前没来过青州么?”
秦信好奇地问。
谢云澜摇摇头。
“难怪,老远就看到一个生面孔,没想到竟然是赵大人的好友……”
赵凛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大街上就开始攀谈起来了,要不是看在澜儿的面上,早把你扔练武场去了。
“大人是青州人么?”
“别叫我大人了,叫我秦信吧……”
“咳咳……”赵凛眼神冷漠地在俩人脸上来回扫,用下巴示意大街左右行人,指着秦信道,“有话以后再说,你,挡着路了。”
“啊,哦……”
秦信尴尬地牵着马,给过路的行人让了路。
“澜儿,回去吧。”
谢云澜点点头,朝秦信示意一笑,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赶。
“咦,秦公子,你也往这边走?”
走了没一会儿,秦信的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谢云澜扭头问了一句。
“哦,我去我母亲那儿,在东街巷子。”
“那不是与我们同路吗?”
“啊哈哈,还真巧……”
“那咱们一起走吧,你给我说说,阿凛平时是怎么练兵的……”
“好啊,赵大人平日里……”
赵凛简直要气炸了,坐在马车里,听俩人在外面乐呵呵地聊天,又不能发火,那马背并排走的背影,简直晃得他心烦。
“哼!”
他将帘子一甩,翻身回到马车座上,两耳一捂,两眼一闭,闷头睡了起来。
听到动静,秦信回头一看,心中惴惴不安。
赵凛脾气大,有时候能把他训得狗血淋头,但是对他也确实好,处处都有心带着提拔他,所以秦信对他又怕又敬。
“赵大人这是……”
谢云澜回头瞥了一眼那密不透风的马车帘子,淡淡道:“没事,咱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