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等人登门拜访,准确来说,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当年的事来的,不过,一开始也确实是从赔礼道歉开始寒暄的。
“哈哈哈,晋王殿下,赵将军,让你们看笑话了,小女在家都被老夫惯坏了,脾气确实有些大,但是心地还是好的。赵老将军已经亲自登门跟老夫说过了,年轻人想出门闯荡一番,也可以理解。小赵将军这不就是深得陛下器重了嘛,真是恭喜啊。”
薛父笑着打哈哈,转头朝薛瑶看了一眼:“瑶儿,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嘛,对吧?”
薛瑶冷笑一声,不说话。
“不知小赵将军,现下可已婚配?”
赵凛咳了一声,笑道:“薛伯父,小侄已经有了意中人,此事便不必再提了。今日与晋王殿下前来薛府登门拜访,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薛父笑了笑,也不再多问此事。
原本他也就只是随口一问,从赵凛逃婚,薛瑶堵门大骂之后,薛父就对这门亲事不抱希望,这俩人显然就互相不对付,硬凑一块儿也只能闹得鸡飞狗跳。
“不知是何事呢?”
“如今陛下刚登基,为了平抑天下战乱,百姓很多都苦不堪言,其中最困难的就是食不果腹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咱们云阙城物产丰富,又南通中原粮道。眼下,有个替陛下分忧的好机会,不知道,薛伯父可愿意考虑一下?”
薛大人眼睛一亮,他在云阙城当个不大不小的知州,这些年虽因为远离京师才避免了众多纷争。
但是也正因如此,一直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城,若是能得陛下垂青,不仅云阙城的百姓的日子都能好过起来,他们家的粮食生意,说不定也能扶摇而起。
薛大人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捋了捋胡须,请晋王和赵凛他们前去书房,细细商议一番,让薛瑶他们留下招待好客人。
薛瑶虽然不乐意,但是也分轻重,知道晋王和薛父要谈的事很重要,嘟囔着应了下来。
赵凛临走前,转头朝秦信看了一眼,似有若无地提醒了一句。
“好好和薛小姐一块儿待着,别乱跑知道么?晋王殿下和薛大人谈事情得有好一会儿呢。”
“啊?”秦信正走神中,被赵凛这么一提醒,赶忙应了声,“哦,凛哥,你放心吧。”
不一会儿,正厅里,就安静了,只剩下薛瑶和秦信等人。
秦信坐在西北角的椅子上,远远地隔着,像是有些怕薛瑶一样,双眼放空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瑶有些烦,看到这么个木头坐在那,还是赵凛带来的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抓起桌子边上的茶喝了几口后,猛地往桌子上一放。
“碰!”
茶碗摔在桌子上的声音,把秦信吓了一跳,他赶忙抬起头,朝薛瑶看了过去,却见薛瑶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秦信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惹到这位大小姐吧,怎么好像看着好像生气了呢?
“薛小姐,有事吗?”
秦信奇怪地问。
“赵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薛瑶对赵凛一直都是个浑小子的印象,今日他来薛府,难道就只是为了谈生意吗?
“什么?”
秦信一时没听懂,还继续补充解释了一句。
“晋王殿下他们要谈的事,我也不清楚,你问我也没用。不过,薛大人应该会告诉你的吧?”
这么一板一眼的回话,也不好挑他毛病,直接把薛瑶给噎得翻白眼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把秦信又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
“薛小姐,怎么了?”
秦信懵懵地问道。
“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哦......”
秦信“哦”了一声后,又坐了下来。
迈着步子,已经走到正厅门口的薛瑶,看到秦信又坐了下来,转过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要一起转转吗?”
秦信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就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薛家宅子后面,有片桃花林子,从宅子后门就可以直接通过去。
如今正是桃柳盛开的季节,薛瑶没事便会去这边转转,不过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带着个侍女,今日还有个护花使者跟着,也不算太闷。
虽然,这个护花使者是个榆木疙瘩就是了。
不过这样更好,没那么吵,到时候回去了,对她爹也算是应付差事,把客人招待好了。
薛瑶原本也不是拘束之人,几句随便的攀谈下来,就知道秦信和赵凛他们的关系了。
“你为什么会选择跟着赵凛啊,他这个人一肚子鬼主意。”
听秦信说了几句后,薛瑶觉得此人还算是个老实人,比赵凛可老实多了,不禁有些奇怪。
“你对凛哥有误会,凛哥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他那个也不叫鬼主意,叫计谋。”
秦信有些不满,解释着。
“呵,倒是挺忠心的。”
薛瑶点点头,也不再说赵凛的坏话了。
不过,从薛瑶方才说的话来看,她倒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了。
北境虽然民风开放,男女皆可以做生意,但是,毕竟还是个女子。能独身在北境做粮食生意,而且做到数一数二的位置上,也是十分不易了。
薛大人已经年近五旬了,再过些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薛家生的几个兄弟姐妹里,就薛瑶最厉害了,管理田宅,算账,做买卖都是一把好手。所以在薛家里,薛父很多时候,反而还要听这个女儿的意见。
难怪性格这么泼辣果断,很多男子跟她一比,都有些自惭形秽。
秦信跟在后头,默默地想着,心里倒是有些敬佩起来。
“总算开花了!”
薛瑶忽然高兴地喊了一声,秦信朝她看了过去,却见薛瑶侧脸红扑扑的,仰着头,看着她面前的那株花树。
那株花树的底部似乎有烧焦的痕迹,也没什么野草围绕着,树身干干瘦瘦的。
甚至在满丛的娇艳桃树里,它都算不上是最茂盛的一株,却是最笔直的一株,高高的枝头还点缀着几支不算繁茂的桃花,显得骄傲极了。
“去年冬天,几个小孩在这儿放花火,不小心失火了,就在这株桃树下,所以这树底下焦秃秃的,没有什么野草。”
“我原本以为,它活不了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开花!”
薛瑶指着这树,转头朝秦信说着,脸上满溢的喜悦之色,娇艳的脸颊,在桃花的掩映下,显得粉红一片,生机盎然。
“那这株桃树生命还挺顽强的。”
秦信点点头,也跟着说了句。
“嗯,我采一支回去养着,招财。”
薛瑶做生意的,这么想着,也算图个好意境。
她踮着脚尖,抬手朝树身够着,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摇晃,衣袖滑落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圆润的玉镯挂在手腕上,显得手指纤细秀美。
薛瑶仰着脑袋,够了半天,却总是差了那么点,正准备爬树去折花枝。
忽然,身后一道高瘦的身影,从背后笼罩住了她,她惊讶地回头,一抬头,就看到了秦信淡淡的侧脸,正仰头看着那株桃树。
“啪!”
一声轻微的树枝折断声响起,秦信手握花枝,退了开来。
“给。”
秦信表情淡淡地握着那株桃花枝,十分自然地朝薛瑶递了过去,眼神干净得没有半分污浊。
薛瑶愣了愣,忽然低下了头,接了过去,破天荒地说了声谢谢。
后来,秦信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薛瑶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连赵凛也没想明白,秦信这傻头傻脑的,怎么就让薛瑶这么喜欢他了?
原本他只是想戏弄一下秦信,顺便报一报当初被薛瑶堵家门口骂一天一夜的仇,没想到这俩还真的成了。
谢云澜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多鬼心眼,说不定薛小姐就是喜欢秦信傻傻的呢。再说了,人家那也不叫傻,那叫赤诚。这么看来,薛小姐还是有大智慧的啊。”
“那你喜欢你夫君这么多鬼心眼吗?”
赵凛极其不要脸地笑道。
“不喜欢可以不要么?”
“那可不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
秦信不知道自己在谢赵二人嘴里,形象竟然变得这么高大了。
他只是看到薛瑶踮着脚有些费劲,就想着帮个忙而已,确实没想那么多。
那日之后,薛大人和晋王他们谈妥了,达成了初步的合作。
由薛家作为启帝在北境的粮商,帮助启帝连接起南北运粮的仓储后备。
在谢云澜等人的帮助下,逐渐成为北境最富裕的粮商之一,也为大启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支持,成为了启帝对抗收拢江南世家最有力的支援后盾。
这些都是后话,在此不表。
那日之后,另外一件同等重要的事便是,薛小姐看上了秦信,可是秦信一直躲着她。
经过赵凛不仗义逃跑那事之后,薛瑶放过话,若是没有她看的上眼的男子,便不要再给她相亲,谁说的话都不听。
所以,薛瑶这些年一直潜心于经营生意,也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入她的法眼。
好不容易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可把薛家全家给激动得不行,恨不得把这个年轻人生拉硬拽进薛家,搞得秦信都躲着薛家人走。
最后,赵凛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痛斥秦信是个怂包,连个女人都怕!
秦信这回不怂了,反唇相讥道:“你不怕这个女人?”
这下把赵凛整没话了。
最后还是谢云澜劝他,先相处看看吧,若是实在不喜欢,那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他们还得在北境留一些日子,以后还要和薛家合作,就这么直接驳人家的面子,怎么过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