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十三两四钱,便交给七兄弟去置办聘礼。不过考虑到肖相公不擅长理银钱,想必囊中羞涩,便给你十两银子花用……”
肖卓听得大急,“不是啊,老爷子当初说不要聘礼,不要聘银……”
童二先生闻言收了笑,不咸不淡的冷哼,“肖相公!这聘银可是孙家出的!聘礼也是孙家置办,哪里要你的银子了?”
“不仅如此,老爷还要供你进学,还给你十两银子花用,你还不满意?做人呐,要不知道感恩,与那畜生何异?哼!”
肖卓闻言,人都麻了,张嘴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呃,他这个……”
旁边的七管事也嘿嘿冷笑,“怎么着?肖相公若是不愿意,这门婚事可以作罢,你们一家今日离开便是。我孙家可不是那强买强卖的家风。”
肖卓只感觉天都塌了,然而仔细想想又只得接受。
能怎么办?
人家孙老爷确实没要肖家出聘礼银子!
许是当初自己想多了,以为额外有百两银子安家呢。毕竟那时自己有家室,孙老爷说的也委婉,自己错会了意思也是有的。
回去?
如今在向阳村,肖家的名声都臭大街了,关键还欠林雨竹银子!林家男丁多,又是如狼似虎的野蛮性子,哪里还能安生?
虽然安家银子没想象中多,但是看来在孙宅有吃有住的,自己以后举业又由孙家供养,怎么算也不亏。
当下,肖卓想得通透了,也就捏着鼻子收了那十两银子。
七管事见他收了银子,应了婚事,这才转怒为喜,“肖相公,这就对了。这才是读书人的本分,做人要厚道嘛!”
“你想想,肖家住在孙宅,有吃有喝有住处,还有月钱拿,不比在那村子里强得多?”
肖卓听得心中惊喜,“有吃有喝——有月钱?”
七管事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给大少爷伴读,月钱可是有六百文呐!我看你爹娘也算硬朗,在宅中做些杂活,也有几百文月钱。”
“你妹妹手大脚大的,看着体力还不错,要是手脚勤快有眼色,以后就跟在七娘子身边伺候吧……”
肖卓闻言这才如梦初醒,合着他们一家等于成了孙家仆人?
那七管事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却是微微撇嘴,“肖相公莫要误会,你娶了七娘子,两家便是亲家了。”
“只不过,你们肖家都住在宅里,总不好整日吃闲饭吧?咱也不需要签身契,就当是亲戚间相互帮衬了。”
“孙家有银子给肖家使,那肖家没银子总要出把子力气不是?比如说我,老爷是我族兄,我在宅中当管事,这也不算奴仆,你说对吧?”
“你看五郎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叫声七叔,谁又真把我当下人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罢了。”
肖卓被七管事说得脑子嗡嗡直响,又感觉迷迷糊糊有些转不过弯来,便点头应付了几句,离开了账房。
直到回了跨院,冷风一吹,肖卓才猛的头脑一清,寻思过味儿来:呃,合着肖家这是自己登门当奴儿来了?
虽然不签身契,仍算得上良人,但实际还不是全家给人扛活儿?
自己要给孙大少爷当伴读,父母要在宅中做杂活,妹妹要给七娘子当丫鬟!
怪不得七管事说有月钱拿,原来是这样啊!
肖老头听他说完,眼睛都瞪圆了,“卓哥儿,咱这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主子?我和你娘这把年纪了,还要干活?”
肖思思更是老大不高兴,“哥!这肖家拿我们当什么了?我是七娘子的小姑子,不是她的小丫头!要不这婚咱不结了!”
肖卓摇头苦笑,“爹、娘,妹妹,我也没料到孙家这么能算计。只是,若是不答应这门婚事,我拿什么继续进学?”
“家里为了供我读书,田地早卖光了。如今又和那傻子和离,连林家陪嫁的六亩地都收回了,咱们无处安身呐!”
“要我说,忍得这一时,待我中举,那景象可就不同了。孙老爷当年也不过是个排名掉尾的举人,你看如今赚得这偌大家业!”
肖老头听得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卓哥儿,你心里有成算就行。我和你娘干得动活,就当下人也没所谓。”
肖母也笑道:“这有什么?咱在村里不也干了大半辈子活儿?孙老爷宅上那么多仆从,就算分给咱家什么活儿,也不会比种地辛苦。”
老两口在肖卓的画饼下,倒是很快就想开了,只有肖思思心中恼怒不已。
然而,她见爹娘都同意留下来,她自然也无法可想,只得一甩脸子回自己屋去生闷气了。
可不是嘛,本来以为自家大哥娶了孙家七娘子,她自己也要做娇小姐了。
结果并不是那么回事,就算两家结了亲,她也得伺候七娘子!
小姐身子丫鬟命!
苦也!
翌日,肖卓倒是去了县学,肖家其他三人都被七管家安排了活计:肖老头管掏粪的事,虽然不用亲自动手,但要管着七名掏粪工做事。
宅中上上下下七十多口,每日产生的秽物可不少。这些东西又是上好的农家肥原料,需要运出宅院存到地头去。
待得混合处理过后,便用在孙家庄田里充作肥料。因此,肖老头不仅管着七个人,还有两辆粪车,两头拉车的驴子。
肖母则是成了菜园婆子,跟其他五个婆子一起管理孙家的菜园子,负责宅上菜蔬供应。
不过,菜园子旁边还养了二十多头年猪,也需要六个婆子轮流照看。
肖思思到底还是去了七娘子处当了丫头。也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七管家让她伺候七娘子。
原先伺候她的小丫头孙舞蝶,倒也不是外人,正是那七管家的女儿,是孙七娘子族妹。
那孙舞蝶见有人接替自己的活,高兴的合不拢嘴,便叽叽咕咕对她说个不停。
孙七娘子也不是傻子,只是性情古怪,不爱说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