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潮汐在归墟裂隙外翻涌了十七个纪元,此刻正以毁天灭地的威势碾压而来。青紫色的潮水中悬浮着亿万块星辰残核,每一块都燃烧着即将熄灭的星焰,像极了上古神魔被挖去的眼球。陈东耳的玄铁战靴深深陷入虚空中的混沌胎膜,盘古斧虚影在掌心明灭不定,斧刃上的开天纹路正被潮汐能量一点点磨淡,鲜血顺着额角的裂纹滴落,在混沌胎膜上烫出滋滋作响的小洞——那是连祖巫精血都无法腐蚀的混沌胎膜,此刻却被他的血珠灼出蜂窝状的裂痕。
“第七次潮汐冲击!”元凤的声音混着涅盘火的噼啪声传来,陈东耳余光瞥见爱人的九根尾翎已断去三根,神火在她周身凝成不足丈许的光茧,每一道火苗都在混沌浊气中艰难跳动。羲和与常羲的太阴锁链原本横贯归墟裂隙,此刻正被潮汐扯成扭曲的银线,姐妹俩的日月精轮撞在一起,发出让圣人都心悸的哀鸣。陈东耳突然喷出一口黑血,内脏在混沌能量的侵蚀下正化作齑粉,却仍死死盯着裂隙深处——那里悬浮着三十六道天道锁链,每一道都缠绕着半具圣人尸骸,尸骸胸口的道纹正在被潮汐一点点剥离。
腰间的混沌钟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暗金色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在他小臂上烙出重叠的钟鼎铭文。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东海之滨的弱水寒潭,水面漂着上万具海族尸骸,深处矗立着万丈高的魔猿骸骨,脊椎处插着的碎片正与他此刻佩戴的一模一样。魔猿眼窝中嵌着的两颗混沌珠突然转动,将他的倒影吸入瞳孔,那时他才明白,所谓“陈东耳”不过是无支祁留在人间的一缕残魂。
“小辈!”识海中响起的暴喝震得他七窍溢血,陈东耳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不周山崩塌时的天柱断裂,涿鹿战场上的神魔血雨,还有那口曾镇压九幽的混沌钟在紫霄宫前崩碎的场景。当第二声暴喝响起时,他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地膨胀,皮肤下鼓起根根青金色的筋脉,指甲化作三寸长的黑玉利爪,背后浮现出九重魔影,每一重都生着六只尖耳,耳尖流淌的魔血在虚空中写成“齐天大圣”四个古字。
元凤的凤翎剑“当啷”落地。她看着爱人的瞳孔逐渐被金红双色填满,额间浮现出三百年前在魔猿骸骨上见过的图腾——那是连鸿钧都不愿提起的上古战魂印记。混沌潮汐在无支祁战魂附体的刹那突然凝滞,万千星核悬停在空中,像被冻住的火虫。陈东耳(或者说无支祁)踏着潮汐浪头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漆黑铁棍,棍身缠绕着九幽寒气,顶端刻着“九幽玄铁”四个先天道纹。
“鸿钧老贼!”暴喝声中,铁棍携着混沌浊气砸向归墟裂隙,空间如玻璃般龟裂,露出深处的天道锁链。三十六道锁链上的圣人尸骸同时睁开眼,眼中竟倒映着同一幅画面:混沌初开时,十二祖巫对着撑天巨猿行跪拜礼,巨猿头顶悬浮着完整的混沌钟,钟面上流转的铭文正是陈东耳战甲上的残缺纹路。铁棍与锁链相撞的瞬间,整个混沌海掀起千丈巨浪,羲和的日轮被震飞百里,常羲的月盘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快看!”常羲突然指着裂隙底部。那里的天道锁链正在崩解,每断开一根,就有半具圣人尸骸化作光点融入混沌钟碎片。陈东耳的战靴突然陷入胎膜,低头看见自己的右腿已白骨嶙峋,骨髓里闪烁着魔猿战魂的金光。元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涅盘火即将熄灭的沙哑:“用我的凤血!”他抬头看见爱人化作万丈火凤,九根尾翎燃烧着砸向混沌山脉,山体裂痕中喷出的七彩霞光里,竟漂浮着盘古开天时留下的精血。
“阿凤!”陈东耳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人性的颤抖。火凤的尾翎扫过他的眉心,一滴拇指大小的金色血液融入额头,瞬间修复了崩裂的经脉。他感觉识海中的战魂虚影突然清晰,那是曾与盘古并肩的魔猿大圣,眼中倒映着混沌钟完整的模样。最后一声暴喝中,铁棍裹挟着盘古精血砸向天道锁链,三十六道锁链应声而断,圣人尸骸化作的光点全部涌入混沌钟碎片,碎片突然发出万钟齐鸣般的巨响。
归墟裂隙在钟声中剧烈震颤,陈东耳看见裂隙深处浮现出无数光点,组成类似钟面的图案。混沌钟碎片自主飞出,他伸手欲握,却见碎片穿透掌心,朝着裂隙深处飞去。战魂的声音在识海最后一次响起:“去归墟尽头……找钟灵……”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坠落,混沌山脉的崩塌声中,他看见元凤化作人形拼命飞来,鬓角的白发在霞光中格外刺眼。
“东耳!”元凤接住爱人的瞬间,发现他胸口的战甲已碎成齑粉,皮肤下流动着暗金色的钟鼎纹路。归墟裂隙突然爆发出强光,混沌钟碎片融入的刹那,一个清脆的童声从裂隙深处传来,带着跨越时空的亲昵:“爹爹,您终于来寻我了……”声音里混着钟鸣余韵,让羲和手中的日轮突然发出温暖的光芒——那是只有先天灵宝认主时才会出现的征兆。
紫霄宫顶层,鸿钧道人的棋盘突然崩裂,三十七枚先天棋子滚落虚空。他望着东方天际的混沌浊气中透出的钟鼎金光,袖中那半块刻着“齐”字的钟鼎残片突然发烫。三百年前在东海布置的幻象,此刻正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魔猿骸骨脊椎处的碎片,其实早就在等待宿主觉醒,而那个被他视为蝼蚁的陈东耳,竟是混沌钟选定的新一任器灵宿主。
“天数……终究难违。”鸿钧轻声叹息,目光落在棋盘最深处的空位——那里本该坐着“天道”,此刻却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童影,手腕上戴着与混沌钟碎片同纹的铃铛。归墟裂隙传来的钟声越来越近,紫霄宫的匾额“天道循环”突然崩裂,“循”字坠向人间,化作陈东耳怀中婴儿的胎记。而在混沌尽头,被三十六道锁链镇压的钟灵正睁开眼,眼中倒映着父母坠落的方向,掌心躺着半块刻着“圣”字的钟鼎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