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巨兽骸骨垒砌的城墙染成血色,如同泼洒了万千生灵的鲜血。轩辕握着青铜断剑的右手虎口早已崩裂,黏稠的血浆在剑柄与手掌间凝结成暗红色的琥珀。第十头饕餮的森白獠牙深深卡在城墙裂缝里,腥臭的涎水顺着骨刺缓缓滴落,在历经千年风霜的青石板上蚀出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他嗅到身后修士血肉被腐蚀的焦糊味——三个时辰前还与他分食烤鹿腿的年轻阵法师,此刻正用融化的半边身体堵住城墙缺口,裸露的脊椎在血色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像一柄折断的玉如意。
\"剑来!\"轩辕嘶吼着劈向饕餮脖颈,青铜剑刃却在触及鳞甲瞬间崩碎成七段。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他脸颊时,他听见识海深处传来苍老的叹息——那是十年前陨落的人族剑圣残魂,此刻正随着他沸腾的古老血脉缓缓苏醒。饕餮利爪拍碎他胸甲的刹那,轩辕反手刺入自己后颈,指尖触到温热的脊椎骨,骨节间流淌着金色的祖血。
骨骼剥离肉体的黏腻声被战场喧嚣彻底淹没。当那截染血的脊骨从血肉中完整抽出时,表面浮现的盘古符文让饕餮竖瞳骤缩成线。轩辕的视野开始模糊,却清晰看见脊骨剑尖刺入妖丹时,丹壳裂缝中渗出的不是妖气,而是鸿钧道祖特有的紫霄雷纹,那些紫色电光在妖丹内部勾勒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图案。
城墙轰然坍塌的烟尘里,陈东耳踩着盘古幡降临。他足尖点过修士们以肉身筑成的血色屏障时,那些正在融化的躯体突然停止溃烂——混沌青莲的根须顺着他的步伐钻入地脉深处,在残破的城墙上绽开一朵朵半透明的青玉莲花。饕餮脊柱在他脚下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爆裂的妖丹喷出浓绿毒雾,却在触及盘古幡边缘的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每一粒冰晶内部都封印着一缕挣扎的妖魂。
\"这不是妖丹。\"陈东耳碾碎一颗冰晶,指尖残留的触感让他想起方寸之地中的某件法器。毒雾深处突然传来元凤的清越啼鸣,他猛然抬头,看见绿雾中浮现的并非饕餮残魂,而是被九道玄铁锁链贯穿琵琶骨的元凤虚影。那虚影转瞬即逝,却在他玄色道袍袖口留下灼烧的凤凰翎羽印记,翎毛边缘跳动着微弱的南明离火。
轩辕跪倒在血泊中,他的脊骨剑正在掌心化作金色流沙。陈东耳俯身拾起一粒金砂,砂砾表面浮现出微型山河社稷图的纹路。饕餮残存的头颅突然睁开第三只眼,瞳孔中映出紫霄宫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陈东耳袖中的混沌青莲突然剧烈震颤,十八品莲瓣同时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正有一道横贯天际的空间裂缝缓缓张开,裂缝边缘缠绕着与元凤锁链同源的玄铁链。
城墙废墟下传来沉闷的震动,三千名阵法师的血肉正在地底重组。陈东耳掐指推算间,发现这些血肉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周天星斗排列。后土留下的骨镯残片突然发烫,内侧浮现出微型的地道轮盘,轮盘指针正指向那头被斩杀的饕餮。当陈东耳掀开饕餮额头的鳞甲时,露出下方镶嵌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刻着\"第七观测\"四个古篆。
轩辕的残魂突然从脊骨剑中飞出,化作流光没入陈东耳眉心。识海中顿时浮现出十年前剑圣陨落时的场景:紫霄宫的琉璃瓦在剑光中碎裂,瓦片落地时竟化作机械齿轮。陈东耳猛然咳出一口鲜血,血滴在地面形成与饕餮妖丹相同的星斗图案。西北方的空间裂缝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隐约可见半截凤凰尾翎在黑暗中闪烁。
混沌青莲的根须突然刺入陈东耳手腕,将他的血脉与城墙下的血肉大阵相连。他看见那些正在重组的身躯内部,都有一枚微型的青铜罗盘在转动。最年长的阵法师残躯突然开口,发出的却是鸿钧讲道时的天道之音:\"观测终止,第七劫启动。\"话音未落,所有罗盘同时逆转,饕餮尸体上的鳞片开始倒着生长。
陈东耳祭出盘古幡想要定住时空,却发现幡面上的混沌之气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后土骨镯残片突然裂为两半,露出内层刻着的三千大道残篇。他按照经文掐动法诀时,整座城墙废墟突然浮空,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不是幽冥之气,而是精纯的紫霄雷光,雷光中沉浮着无数机械构造的碎片。
元凤的虚影再次浮现,这次她残缺的羽翼下露出半块刻着\"涅盘\"二字的玉碑。陈东耳袖口的凤凰翎羽印记突然燃烧,在手臂上烙下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当青铜巨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时,他看见门内悬浮的不是地狱,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空中漂浮着十二具祖巫的冰封躯体,每具躯体心口都插着半截断裂的机械齿轮。
轩辕踉跄着跪倒在地,脊骨剑上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精血。陈东耳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时,意外发现这青年将领的锁骨处竟嵌着半枚青白玉珏——那玉珏表面的螺旋纹路与女娲造人时使用的息壤容器纹理分毫不差,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造化之气。混沌青莲突然剧烈震颤,莲台中心射出的青光将轩辕整个笼罩,他后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中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缕泛着金属光泽的奇异波纹,那波纹中传出某种非人非兽的冰冷低语:\"血脉印证无误,第七之数观测者苏醒之期,三十昼夜为期。\"
饕餮堆积如山的尸骸深处传来细碎的啃噬声,像是千万只虫豸在同时咀嚼骨骼。陈东耳挥袖震开层层叠叠的兽尸,露出下方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城墙基座——数以万计的混沌菌丝正在骸骨缝隙间疯狂蠕动,每根菌丝顶端都睁开了密密麻麻的猩红复眼。当陈东耳试图凑近观察时,那些菌丝突然集体爆裂,飞溅的黏液在半空中自行重组,竟拼凑出鸿钧道祖那张永远带着讥讽的冷笑面容。黏液坠地凝结成冰的瞬间,千里之外巫族血池底部那截盘古指骨同步震颤,将镇压其上的十二祖巫尽数掀飞,祖巫们喷出的精血在空中绘出了周天星斗大阵的残缺轨迹。
轩辕在昏迷中死死攥紧陈东耳的衣襟,脊骨剑上的诡异符文已如蛛网般蔓延至整个胸口。陈东耳掰开他痉挛的手指时,发现掌心攥着的并非武器残片,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箭头——那箭头上独特的雷纹与他在前世某处古迹中亲手触碰过的商周文物如出一辙,箭簇底部还刻着半个残缺的龟甲卜辞。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残破的城墙,在盘古幡吞噬毒雾的嗡鸣声中,隐约夹杂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是来自遥远时空的某种金属器具发出的警示之音。
轩辕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额间浮现出与后土如出一辙的齿轮状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最终在眉心汇聚成一枚微型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间,他腰间的青铜剑鞘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形成与紫霄宫地砖完全相同的八卦图案。陈东耳怀中的混沌青莲突然自发绽放,十八品莲瓣上浮现出与轩辕剑鞘液体完全一致的古老铭文,那些文字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十二祖巫跪拜盘古的祭祀场景。
城墙外的混沌雾气突然剧烈翻涌,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那些眼睛同时眨动的刹那,轩辕胸口蔓延的符文突然暴起,在他皮肤表面织成一件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甲胄。甲胄缝隙间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某种泛着蓝光的粘稠液体,那些液体落地后竟自行凝聚成微型的人形,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雾气中的眼睛。陈东耳袖中的混沌青莲根须突然刺入地面,在方圆百丈内结成一个繁复的先天阵法,阵眼处浮现的却是他在前世实验室见过的某种器具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