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假如现在我想要国家颁布一条法案:规定无论是什么民族的人都应该同薪同酬,但是这条法案会被部分官员拒绝,你们说该怎么办?”
郑清璿的目光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人群沉默了片刻,低语声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只剩下一片沉重的呼吸声。李福抬起头,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堵住了嘴。佐藤站在不远处,手指攥紧了衣角,眼神里混杂着感激与茫然。而那个跪倒的年轻瀛人,已经擦干了泪水,却依旧低着头,像是在咀嚼郑清璿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寂静。
“说得好听!”一个瘦得像根竹竿的明人从人群后方挤了出来,他的脸颊凹陷,眼窝深得像是被掏空了,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恨意,“郑大人,您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同薪同酬?说得轻巧,那些当官的会听您的?他们巴不得我们咬得头破血流,好让他们继续坐在那喝茶看戏!”
这话像一颗火星丢进了干柴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附和着喊道:“就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有本事您倒是把那些贪官拉下来啊!”还有人冷笑:“同薪同酬?瀛人拿了和我们一样的钱,那我们这些年被他们抢走的饭碗算什么?”
郑清璿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佩刀解了下来丢到了刚才说话那人脚前的土地上。
“那就去杀,反正你面前这群瀛人也不敢反抗你。你既然觉得不平等,那就去杀光他们好了。”郑清璿语气冷淡,似乎在说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一样,“我,包括锦衣卫,甚至是法律,我都可以保证你接下来做的任何事情都无罪。”
那瘦得像竹竿的明人愣了一下,随即弯腰一把抓起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他咬着牙,嘴角抽搐着,转身就朝那群瀛人走了过去,步伐歪歪斜斜,像个醉汉,却又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人群里顿时乱了套,有人惊叫着往后退,有人瞪大了眼等着看好戏,还有几个胆大的明人甚至开始起哄:“杀啊!捅死这帮狗娘养的!”佐藤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还攥着衣角,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那跪着的年轻瀛人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恐,却没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瘦工人一步步逼近。
“杀啊!你不是恨吗?”郑清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吃什么饭,可每个字都像根针,扎进那瘦子的耳朵里。
那瘦子停下脚步,回头瞪了郑清璿一眼,眼里全是血丝:“您少在这装好人!我杀了又怎样?您不还是高高在上,屁事没有?”
郑清璿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走上前,站到那瘦子面前,离得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酸臭的汗味。“你杀一个试试。”
郑清璿低声道,眼睛眯起来,像头盯着猎物的豹子,“我倒想看看,你捅下去之后,是不是真能睡个好觉。”
瘦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手里的刀抖得厉害。他猛地转过身,刀尖直指那个跪着的瀛人。那年轻人吓得一哆嗦,嘴里含糊地喊了句什么,像是求饶,可声音太小,没人听清。刀尖离他的胸口只有半尺,瘦工人的手却僵住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杀光他们,抢走他们的妻女,霸占他们的财产。这就是你们口中每天都在称赞的文明?”郑清璿一把将瘦子手中刀夺了过来重新插回到了刀鞘中,“动动你们的猪脑好好想想,你们每天都在称赞的文明到底是什么?”
那瘦子抿了抿唇,许久才开口,“我......我做不到......他们最起码......是我曾经的同学......”
\"同学?\"郑清璿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目光在瘦子和那个跪着的瀛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是同学?\"
瘦子低着头,像是在躲避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是啊......三年前,他还在我家蹭过饭......\"
\"木村......\"那跪着的瀛人突然开口,用生涩的明语说道,\"木村一郎......那时候我叫这个名字......\"
人群中突然安静下来。佐藤愣住了,其他瀛人也面面相觑。那些刚才还在起哄要杀人的明人,此刻也都沉默了。
\"你看,\"郑清璿冷笑着环视四周,\"你们口中的'狗娘养的',不也曾经是你们的邻居、同窗、甚至是朋友吗?现在倒好,就因为你们心中无处发泄的恨,就要拿起刀子相向?\"
一阵微风袭来,将众人的发丝微微吹动,这阵风也将他们的心逐渐吹动。
“有人天生就是有罪的吗?有人生下来就注定得成为别人的奴隶吗?还是说就因为那些书中的告诉你们的仇恨,你们就要把枪口顶在和你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同学脑袋上?”郑清璿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走到一个佐藤的身边直视着佐藤的双眼,“你有罪吗!”
佐藤浑身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你没有罪。\"郑清璿的声音忽然温和下来,\"他们也没有。\"他指了指周围的瀛人,又指了指对面的明人,\"罪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利用这份仇恨将你们彻底分化的人。\"
“我们是一个国家!一个集体!”郑清璿回过头看向了明人这一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该恨什么?!恨那些分化我们利用我们的人!恨那些将明明是上层的决策却将仇恨引导到普通人身上的政府!而不是恨你们面前和你们一样吃五谷杂粮,有爹有妈的人!他们一样会哭,一样会笑,一样会感到悲伤,一样会即便是不认识对方却依旧会被对方情绪感染的人!”郑清璿大声说着,“敌人在哪?敌人不在外,而在内!只有处理完了我们内部的问题我们才有力气去北伐!去收复我们的故土!”
一片沉默笼罩着人群。郑清璿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在每个人心中荡漾。佐藤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眼泪砸在泥地上。那个跪着的瀛人——曾经的木村一郎——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经和瀛人一起生活过?\"郑清璿突然问道,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明人,\"有多少人曾经和他们一起喝过酒,一起吃过饭,甚至一起读过书?\"
几个明人不安地交换着眼神,有人低声嘀咕着什么,但没人敢直视郑清璿的眼睛。
\"我......\"那个瘦子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和木村,不,和佐藤健一起上过学,一起在街上踢过球.....\"他的声音哽咽了。
\"你看,\"郑清璿指着他,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昨天的朋友,今天却要成了你刀下的亡魂。为什么?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告诉你们,他们是敌人?因为一纸文书就能改变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你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也不是动物,达尔文主义适用于你们身上吗?你们会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优胜劣汰就将你们对面的人杀到家破人亡吗!\"
“现在我再次发问假如现在我想要国家颁布一条法案:规定无论是什么民族的人都应该同薪同酬,但是这条法案会被部分官员拒绝,你们说该怎么办?”
郑清璿的问题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人群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一个明人青年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坚定:\"如果真有这样的法案,我们应该支持它!为什么同样的工作,同样的付出,却要因为民族不同而有差别?这不公平!\"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闸门,更多的声音开始响起。
\"对啊,凭什么我们要互相仇恨?\"一个瀛人女孩喊道,\"我们难道不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吗?\"
\"但是,\"另一个明人插话,\"那些官员为什么要拒绝这样的法案呢?难道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好处?\"
郑清璿点点头,\"这正是问题的关键。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要维持这种不平等?为什么要煽动我们互相仇恨?\"
木村一郎——现在的佐藤健——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因为只有我们互相仇恨,互相争斗,他们才能坐享其成。我们越是分裂,他们就越是安全。\"
这番话引发了一阵骚动,人群中传来低声的议论和惊呼。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大声问道。
郑清璿满意的点头,看来这些人已经将他们视为了一个集体,但是这件事不能急还需要时间将他们不满的情绪酝酿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才能扳倒那些官员背后巨大的利益集团,才能让他们做到妥协。
当然郑清璿的目的不止如此,他要的是一场这个世界的“五四运动”,一场彻彻底底将旧世界极端民族思想焚烧的改革。
“即便现实再怎么沉重,给予了我们多少伤痛,现在这股不屈的意志都会带领我们杀出重围!自古皆有死,死国可乎?”郑清璿将佐藤的手拉到了瘦子的手中,“联合!联合!联合!让上面那群只知道欺压我们、分化我们的人知道,这个国家不是属于他们的!是属于我们的!属于千千万万百姓的!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