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黄天秀甚至都不想被放出去了,宁可死在这牢房里,也好过被那十八路叛军头目给撕成肉碎,同时还引发净土教内部的分裂!
但,形势不由人!
眼看熊海涛叫狱卒烧水准备给自己洗刷刷,黄天秀的脸色阴晴变幻了几下,道:“想让我好好配合也行,但我要再见一见陈廉!”
“你现在有跟我提条件的资格么?本官完全不需要你配合,只要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城门楼上一站,然后携着册立文书前往叛军的营帐,那么接下来本官便能坐山观虎斗了。”闻人瑕不以为然。
“那我也可以在出城后就立刻自裁了断。”黄天秀咬牙道。
“那本官也可以让陈廉在册立文书上再写上二号头领、三号头领,给这些头目排名次,你死了,该内讧的还得内讧。”闻人瑕轻笑道。
黄天秀的嘴唇气得直哆嗦,悲愤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闻人瑕听了也不生气,悠悠道:“逗你玩呢,平心而论,本官更希望你当这叛军联盟的头领。”
外面的十八路头目都有兵权,无论册封谁当一号头领,虽然都能引发内讧,但可能内讧的效果不会太好。
因为相互间都有威慑力。
但黄天秀这个光杆司令就不同了。
空降下来,无兵无权,谁能服气。
届时内讧必然会升级。
而这就遂了闻人瑕的心愿。
在敌人的阵营里投放了火苗子,然后隔岸观火,以此拖延叛军的攻势,等待援军到来。
“罢了,谁让本官心善,临别之前,成全你们这对师徒再见个面吧。”闻人瑕给熊海涛递了个眼神。
熊海涛点点头,走出了卫狱。
闻人瑕也没浪费这个时间,继续对黄天秀施展离间计:“据我所知,你本是顺天十八年的举人,在绿林江湖中也以君子剑的名号着称,但你因与士绅交恶,灭人满门之后才加入净土教,想必你心中是有大抱负的吧。”
黄天秀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本官就是觉得以你的本领和学识,应当是瞧不上那些蝇营狗苟的头目,也看不惯内部的那些争权夺利、尔虞我诈。”闻人瑕循循善诱般的说道:“难道,你不希望有个机会能登高一呼,好好治理整顿你们净土教么?”
“你开什么玩笑话,我无兵无权,有几人能听我的。”黄天秀没好气道:“但凡那些人当初肯听我的,那一夜就集结如今的十八路人马汇聚在此,泰安城早已拿下了。”
“现在有这个机会了,纵横捭阖之术,你总学过的吧。”闻人瑕缓缓道:“拉一个,打一个,扶一个,劝一个。”
黄天秀心领神会。
意思是让自己挑起那些头目的内部矛盾,然后分化离间,自己再从中取利,一步步获取真正的至高权力。
“你想得太美了,我黄天秀平生只讲究问心无愧,加入净土教,也不过是想为百姓们争一条活路,你让我去搞坏净土教内部,引发他们自相残杀,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这小心思得逞!”黄天秀说得大义凛然。
只是,他的心里面却是激荡了一下。
像他这种有文化学识的读书人,在净土教内部是凤毛麟角的少数。
而读书人往往清高傲娇。
因此,那些泥腿子起家、大字不识几个的头目们,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黄天秀当初就经常默默吐槽‘竖子不足与谋’。
现在,他忽然有了一个机会,可以领导净土教,哪怕理智是抗拒的,但内心的欲望却很诚实的想去尝试一下。
接下来,闻人瑕就不再多言。
等了一会,随着一阵脚步声,熊海涛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陈廉。
“是准备拿我祭旗了么?”陈廉笑看着闻人瑕。
“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不会动你的,没必要揶揄人。”闻人瑕轻叹道,随即对着黄天秀抬了抬下颌:“他想见见你。”
陈廉顺势看向了黄天秀。
上次,两人在周府里打得你死我活。
如今再重逢,两人却都双双沦为了阶下囚。
黄天秀看了陈廉几眼后,然后对闻人瑕说道:“还请行个方便。”
闻人瑕也爽快,带走了周围的人,留给两人私聊的机会。
等陈廉钻进牢房后,黄天秀的神情复杂了好一会,轻叹道:“孽缘啊,怎会如此呢。”
“你认识我?”陈廉心里一动。
“我曾是你的教习,你的武道基础,都是我教的。”黄天秀皱眉,迟疑道:“你当真失忆了?”
陈廉回道:“不算完全失忆,还零星记得一些事。”
“却惟独忘了为师对你的教诲,与你当初的志向。”黄天秀冷笑道。
“能跟我说说当初的事么?”陈廉其实也对原主的过往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事值得说的,你当初在那个据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夫。”黄天秀沉思回忆,道:“你曾对我说过,你的老家在北荒边境的村庄,后来遭到妖兽袭击,全家都死了,只留你一人随着流民南下,一路颠沛流离,直到被我教收留。”
“就是说,净土教对我有活命之恩。”陈廉轻轻点头。
“所以,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黄天秀气极反笑。
这把刀明明是他打磨出来的,如今却被闻人瑕等鹰犬握在了手里,狠狠捅了自己的心窝!
然而陈廉却不以为忤。
原主欠下的人情债,与他这个穿越者何干?
“黄先生,我姑且再叫你一声老师吧。”陈廉轻轻说道:“虽然从前许多事我都忘了,但我记得一句话。”
“什么话?”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中,如果不想像草芥一样被收割走性命,那就得换一个活法!”
陈廉笑着说道:“你说我德行有亏,但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如果你真心存大义,当时在周府你落败时,有一大把的机会可以拿剑自刎,又何必忍受这罪囚的滋味。”
黄天秀这次嘴角跟着眼角一起抽动。
陈廉忽然压低了嗓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盼着朝廷诏安的时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