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听起来十分合理。
姜引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不禁更加酸楚。
就算受到了那样的对待，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一句道歉而已。
或许亲眼看到那些霸凌过她的人受到报应，缓解了她心里的些许恨意，但要彻底放下，谈何容易。
和杨薇薇约定好时间地点，姜引打车回家。
出租车的尾气带起一阵沙尘，姜引从后视镜里看到杨薇薇站在漫漫尘埃之中，长发覆盖了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家之后，姜引就开始着手联系那几个霸凌者的家长。
除了陈大宝救子心切，其他几人都不愿露面。
直到钱乐语的尸体被发现。
当真实的例子摆在面前，那些家长的侥幸心理终于彻底崩塌，他们怕了，怕下一个从土里挖出来的是自己的孩子。
而钱乐语的埋尸地，自然是姜引用了点小手段“通知”警方的。
第二天晚上十点，姜引准时来到宁北三中的操场上。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小波人，姜引大概扫了一眼，霸凌者的家属基本都到了，就连钱乐语的父母也在。
虽然女儿已经死了，但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万一杨薇薇迁怒于他们其他的孩子，那可怎么得了。
不仅如此，除了两个躺在IcU里离不开保命仪器的，其他几个霸凌者，包括浑身缠满纱布的陈小宝，都被绑在病床上面抬了过来。
家属里不乏像陈大宝这种有权有势的，早就和校方打好了招呼，这个时间，除了他们，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保安也被支了出去。
十点一到，操场上顿时狂风大作。
陈大宝连忙用身体护住陈小宝，生怕他宝贝儿子的点滴瓶被风刮跑了。
狂风之中，杨薇薇的身影在漩涡中心浮现，姜引眉头微蹙，相比上次，杨薇薇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不少。
想象毕竟是想象，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不少人捂着脸边逃边尖叫，病床上的陈小宝也瞪大了眼睛，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不用姜引提醒，几个家长已经腿软跪下了，有的还对着杨薇薇磕头，求她放过自己和孩子。
姜引动了动指尖，其他几个膝盖金贵的家长也跪了。
“我们来了，也照你说的给你道歉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每年清明我都让我儿子给你烧纸，你就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我女儿的命都赔给你了，你也该满意了吧！”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埋怨和诉求，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忏悔的。
杨薇薇飘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切，脸上无悲无喜，似乎早已料到一切。
“很好。”
杨薇薇弯起嘴角，洁白的裙摆在月光下微微浮动。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死吧。”
众人大惊失色，有的转身就要跑，却被风卷了回来，砸在操场中间的篮球架上失去了意识。
这股狂风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们外面筑起了一道围墙，将他们与世隔绝。
姜引上前一步，“杨薇薇，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杨薇薇瞥她一眼，抬起手，风墙一侧豁开一个口子。
“你走吧，姜引，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姜引没有动，她定定望着空中的少女，“这才是你的目的，对吗？”
借她的手，把霸凌者和家属全部聚集在一起，然后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没错。”
杨薇薇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紧攥成拳时，周围的灵力场力量再次提升。
直到目睹了钱乐语的死亡，她才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透明的鬼。
她的力量来源，就是那些发生在她周围的死亡和灾难，从中汲取到的负面情绪越多，她的力量越强。
恐惧和痛苦，就是她的养分。
她没有亲手促成任何灾难，可任何灾难都是为她发生的。
之所以把地点选在学校，也是因为她死在这里，在这里，她的力量可以发挥到极致。
“你、你说话不算话！你这是迁怒！是滥杀无辜！”
“起码放了我儿子吧，求求你——”
“又不是我们杀了你，你自己心理素质差，挨了几下欺负就自杀，怨得着我们吗？”
杨薇薇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她俯视着这些嘴脸丑恶的成年人，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你们是没有亲手杀了我，可你们杀了我妈妈！”
自从三年前爸爸去世后，杨薇薇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
杨薇薇的妈妈患有先天智力缺陷，也就是普通人口里的“智障”、“傻子”。
可就算是一个“傻”妈妈，她也懂得爱自己的孩子。
杨薇薇死后，她的妈妈每天都到学校门口等那些霸凌过她的学生，一路跟着他们回家，就算被推搡打骂也不离开。
妈妈说不明白话，只会一直死死拉着他们的衣服，用身体挡在他们车前。
霸凌者的家长以为她是想要钱，把现金甩在她脸上，可她看都不看，她只是想让这些人给她的女儿道歉。
终于有一次，一个霸凌者家长被烦急了，一把将她推进水沟，当天晚上回到家，她就开始发高烧。
身体虚弱，再加上不懂求助，杨薇薇的妈妈就这么独自病死在了即将拆迁的破旧楼房里。
这种痛，要让她怎么咽下，怎么原谅？
杨薇薇恨他们，恨那些欺负她又不放过她妈妈的人。
可她更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脆弱，那么自私，扔下无法独自生活的妈妈离开这个世界。
最终，她做了这个决定。
——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自己随之一起，魂飞魄散。
就算再死一次，她也要拉上这些恶魔。
永不超生。
姜引闭了闭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
有时候，她真的想视而不见，甚至想帮所有的“杨薇薇”一把。
可就算杨薇薇不在乎自己魂飞魄散，这世间总有人在乎。
“姐！”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风墙边缘的豁口里钻了进来。
姜引心头一紧，“你来干什么？”
“我今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睡不着，就出来转转，正好看见你进了学校……”
程弛平复了一下呼吸，正想吐槽这混乱的场面是什么鬼，一抬头，就看见了真正的鬼。
在杨薇薇的灵力场之内，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她的身形，程弛也不例外。
“我去！”
第一次正式见鬼的程弛战略性后退一步，将姜引挡在身后。
“程、程弛？”
杨薇薇鬼影一僵，原本呼啸的狂风突然柔和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