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引心里一沉。
“……我是他姐姐。”
挂了电话,姜引靠在窗台边,重重舒出一口气。
手指在联系人里滑动着,最终停留在一个号码上,却迟疑着久久按不下去。
“你还有弟弟呢。”
黄慢慢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正盘腿坐在供台边边上,一爪攥着一根大鸡腿。
姜引猜得没错,这家伙根本没跑远,估计一直在老宅哪个旮旯里蹲着呢,一闻到烧鸡味儿就忍不住出来了。
“是你亲弟弟吗?咋不跟你一个姓呢。”
小小的黄皮子还挺八卦。
“要你管。”
姜引一手拎住黄慢慢的耳朵,惊觉手感还不错,没忍住多揉了几下。
黄慢慢眯起眼睛,黑色的小胡须抖了抖,一副享受的表情。
“严肃点,你是不是在陆至凌面前显形了?还没告诉我?”
黄慢慢晃晃尾巴,“我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不显形,那小崽子就要摔着了,你不心疼呀?”
油嘴滑舌,可以,这很黄家。
相处了这么久,姜引知道,黄慢慢就是嘴硬心软,也没拆穿它。
“沉沉要回家了,你去和他道个别吧,小心别让人看到。”
黄慢慢扯了口鸡腿,“唔”了一声,“我才不去呢,人类幼崽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其实,黄慢慢有些不敢面对岳沉沉。
从这个小团子刚进陆家大门,黄慢慢就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差点被自己害死的那个孩子。
虽然当时它也是被邪术操纵,身不由己,但它确实伤害了岳沉沉,那种感觉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小家伙是个调皮捣蛋的,所以这几天,它一直悄悄跟在岳沉沉身边,看着他,保护他,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只是它显形时让陆至凌看到了,黄慢慢知道自己又给姜引惹了麻烦,所以躲起来没敢露面。
晚饭后,岳亦峦一家告辞。
岳沉沉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上车前,还在不停地回头到处张望。
忽然,一条黄色的毛茸尾巴从余光里闪过。
岳沉沉睁大眼睛。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一只黄鼠狼静静地蹲在夕阳余晖里,额头中间一撮白毛分外显眼。
……黄狐狸!
岳沉沉开心地笑起来。
“儿子,看什么呢?”
陆至清牵着岳沉沉的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阳台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盆靠窗摆放的蝴蝶兰,枝叶悠然随风而动。
好像在挥着手说,再见。
“这个牌子的烧鸡不好吃,下次记得买德x斋的。”
姜引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唇角弯起。
口是心非的家伙。
-
第二天下午,姜引准时打车到了宁北三中门口。
在门卫室登了记,姜引漫步在校园里。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男少女从她身边经过,篮球场上传来热烈的欢呼声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垃圾桶旁边躺着被揉成一团的满是红叉的试卷。
姜引也是从三中毕业的,多年没回母校,一时还有些感慨。
程弛正倚着窗台懒洋洋地打哈欠,一眼看到人群里穿着米色西装的姜引。
“姐!这边!”
程弛扒着窗户奋力挥手,像只许久不见主人的狂摇尾巴的小狗。
姜引抬眸,淡淡瞥他一眼。
程弛:“……”
小狗蔫了.jpg。
“程弛,那谁啊?你女朋友?”
“我去,也太漂亮了吧,这个年上我可以!”
一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周围好几个女生朝这边看过来,小心翼翼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滚蛋!”
程弛曲起长腿踹了死党一脚,“别瞎bb,那是我姐!”
死党贱笑着躲开,“是亲姐吗?你们长得也不像啊。”
程弛动作一僵,抿着嘴不说话了。
女生们同时松了口气,又不由得好奇起这位姐姐的长相。
虽然毕业了七八年,但教学楼的结构没怎么变,姜引很快找到了高二教师办公室。
“您好,我是程弛的家长。”
张老师正在批改试卷,闻声抬头,只扫了姜引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就是程弛的姐姐?亲姐姐吗?”
不怪老师怀疑,这年头花钱雇人扮演家长的学生太多了,姜引年轻,又长了一张“演员脸”,她不得不多问一句。
姜引沉吟片刻,“同父异母算吗?”
……
二十分钟后,姜引从办公室里出来,第一件事是拿出包里的手帕擦汗。
她终于理解了那些孩子不省心的家长。
刚才这二十分钟,她几乎把这辈子的“抱歉”和“对不起”都说完了。
程弛暗搓搓地凑过来,看出姜引心情不佳,于是先用糖衣炮弹攻击之。
“姐,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不过也是,我姐这身材,这长相,穿什么都好看。”
姜引今天的确特意搭配了一下,浅色西装小皮鞋,无框眼镜高马尾,简单利索,来学校挨骂的经典装束。
走廊上学生太多,姜引顾及弟弟面子,嘴角努力扬起一个弧度,“你送我到校门口吧。”
一路上,程弛都在不停叭叭,花草云鸟,就连路过的蚂蚁都没能逃过他的嘴。
等周围人一少,姜引迅速转身一巴掌拍上他脑门。
本来是想拍头顶的,这小子这几年身高蹿得太猛,她打弟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顺手了。
“干嘛啊!”程弛捂着脑门,委屈巴巴。
“和高三男生打群架,一打五还把人家门牙打掉了,是吧?”
“谁让他欺负我们班同学。”
“在学校食堂,把一盘剩饭倒在别人身上,是不是你?”
“谁让他插队还骂食堂阿姨的。”
“爬树掏鸟蛋呢?”
“那是小鸟崽崽掉下来了,我爬树给它送回去啊!”
姜引倒吸一口气,“那数学38分呢?这不是别人逼你考的吧?”
程弛撇撇嘴,小声叭叭,“你不还考过37分呢么,其他科都接近满分,就数学回回不及格,把你数学老师气哭好几次,我可全都听说了……”
姜引原地深呼吸,试图自我调节。
……调节不了,这孩子今天非打不可了!
姜引抬起手,巴掌刚要落下,视线余光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