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在地府也算是个关系户了,姜引没来得及高兴,就陷入了愁云惨雾。
——因为郁子珊。
姜引当然知道那家伙的想法,可她也不能现去抓一个帅哥吧,再说现在冥婚早就被禁止了。
用纸扎的代替?反正烧下去都一样。
姜引一直琢磨着这件事,下班琢磨,回家琢磨,洗澡琢磨,差点连有人敲门都没听到。
本来以为是张婶,看到门后陆至凌的脸时,姜引不由得一怔。
“方便么?”
这是姜引第一次进陆至凌的书房。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是中式装修,但房间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除了整面墙的书柜和办公用品,架子上还摆着茶具和象棋,窗台旁边的墙上挂着很多相框。
不过上面基本都是家人的照片,陆至凌自己的照片很少。
“请坐。”
姜引在陆至凌的办公桌对面坐下,这个位置,让他们看起来好像在谈判。
面前放着一个大纸盒,上面扎着精致的蕾丝带。
“这是陆至心委托我交给你的。”
陆至凌本想把东西带到就好,抿了抿唇,忍不住加了一句,“她眼光一向差,你不喜欢可以直接扔掉。”
姜引好奇地打开盒子,眼睛差点被五颜六色的光芒闪瞎。
“是送给我的吗?”
她拿起一条渐变亮片性感小短裙,看了一下尺码,居然很合适。
“我很喜欢,替我谢谢至心。”
姜引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平时没什么机会穿靓丽的颜色,但有时候在街上看到那些打扮得活泼俏丽的同龄人,她也会心生羡慕。
姜引正低着头研究一件辣妹背心上的绑带,面前推过来一份文件。
姜引打开,婚内协议四个字映入眼帘。
她抬眸望向对面的人。
陆至凌还是那副矜贵冷淡的模样,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腾起的雾气氤氲了眉眼。
“刚结婚时就该签的,因事耽搁,希望你不要觉得突兀。”
还是经典的陆氏话术,礼貌,周全,冷漠,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你看一下,有什么期望条款可以补充。”
协议不长,大概内容是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存续期为三年,期间彼此扮演好各自的角色,陆家会为姜引提供她需要的一切,而姜引则需要营造出一个完美的陆太太形象。
到期离婚,理由是经典的性格不合,姜引负责安抚好陆老太太,然后拿一笔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补偿费走人。
姜引花了两分钟看完,直接在末尾处签了字。
陆至凌并不意外,他自认开出的条件足够优厚,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而姜引却有自己的考量。
这段婚姻本就是为让两家老人安心而产生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她和陆至凌是两个世界的人,先婚后爱什么的太不切实际,走向结束也是必然的。
三年时间,足够让仙家休养生息了,不是自己的功德,蹭太久她也于心不安。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体面的结局,当然,补偿费她不会要。
倒不是有多清高,只是天降横财,以她的命格接不住。
只是,想得再明白再透彻,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有点像,小时候她捧着奖状跑回家,想把奖状贴在墙上,却发现墙上并没有留给她的位置。
姜引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她迅速调整好情绪,露出一个微笑。
“那未来三年请多指教了,陆总。”
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抱着盒子。
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陆至凌有点飘忽地想。
协议上的签名洒脱俊秀,都说字如其人,那个人看着稳重内敛,字迹却略显张扬。
陆至凌把文件扔到一边,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比谁都清楚,这份协议,约束的不只是姜引。
这样做,是正确的。
他的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
-
转眼到了郁子珊阳间一日游的日子。
“姐,你确定让我来吗?”
赵小敷站在地下二区的冷藏柜前,心里有点发虚。
“你下个月就要转正了,总会有这一天。”
姜引戴着口罩,清亮的眼里带着鼓励,“不管是技术还是心理素质,你都没问题,放心,我给你打下手。”
赵小敷深吸一口气,拉出冷藏柜里的遗体。
关于郁子珊的心结,姜引想了很多解决办法,却没想到郁子珊提出的要求居然是——
让赵小敷为她整理仪容,化妆入殓。
也是,这丫头一向跳脱,谁也猜不到她的想法。
面前的女孩眉眼结霜,遗容安详,赵小敷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作为遗体整容师,正式接待的第一位往生者,会是这个变鬼吓唬过他的女孩。
长期冷冻过的遗体处理起来格外需要耐心。
先使用专业设备缓霜解冻,清洁时小心控制力度,以免伤害到脆弱的皮肤。
长期低温导致面部略微凹陷变形,赵小敷先用硅胶局部填充,再一点一点为其描绘上妆。
三年前,姜引已经为她处理过身上的伤口,赵小敷的工作因此轻松不少。
不过,他依然没有丝毫懈怠,弯着腰全神贯注,仿佛面前不是一具无人认领的遗体,而是他最珍视的朋友。
姜引看着赵小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郁子珊趴在工作台旁边,眼里直冒小星星。
姜引压低声音,“你不会真喜欢上赵小敷了吧。”
新时代新思想,人鬼情未了可不提倡。
“谁知道呢。”郁子珊笑嘻嘻的,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以前我以为,我的执念是没谈过恋爱,没有家人为我举办葬礼,后来在枉死城,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游魂,我忽然明白了。”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办葬礼,我想要的只是有人爱我而已,可我为什么不能爱自己呢?”
“我不能再混日子了,我要漂漂亮亮地走,不管下辈子能不能再投人胎,我都要好好过。”
说着,郁子珊歪着头瞄了眼赵小敷,唇角轻扬,“顺便,给他一个练习的机会,就当是为之前吓过他道歉啦。”
姜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欣慰,也有不舍。
“他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不会。
赵小敷直起腰擦了擦汗,忽然回头道:“姐,你刚才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