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扬被请进临时征用的商超会议室时,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爱马仕丝巾的流苏。
冷白色的LEd灯管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将那份强装的镇定照得无所遁形。
“宋小姐,请你仔细回忆下。”高明德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指节在桌面轻叩两下。
“您母亲在境外是否设有银行账户?”
他压制着心头急躁,面对年轻姑娘,放缓语气。
国内的银行能监控,就算钱转出去,他们也有办法追回来。
国外的就未必了!
宋清扬低垂了脑袋没急着回答。
当然有。
不仅有,还有很多。
富人转移财产的最简单方式就是把钱放在妻子名下,转移出国,然后离婚。
徐皮带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山海集团暂时没有雷,离婚是不需要的!
宋兴林和白洁都告诉过她,至少有上亿的资金被白洁存在国外。
不过该不该向警方坦白,宋清扬还没想好。
她常年在国外,不了解国内的生态,不知道交代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我不清楚我妈妈的存款情况,可能需要回去问问爸爸。”宋清扬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玻璃杯在她掌心微微发颤。
高明德不置可否,换了个问题,“除了你父亲,还有什么人了解你母亲的存款情况吗?”
“应该没有吧,我都不知道呢。”
“宋小姐,这个问题你需要认真思考。”高明德逐渐严肃起来,“你妈妈被绑架已经超过四个小时,我们怀疑,他们不是要找你们勒索赎金,而是冲着你妈妈的存款去的。”
宋清扬猛的一下站起来,真皮座椅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她惊疑的看着高明德,片刻后稳住情绪,“我需要回去问问我父亲,然后才能给您答复。”
“好的,尽快。”高明德点了点头,“如果疑犯是冲着你妈妈的钱,现在肯定在遭受逼供和折磨,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意犹未尽的话,宋清扬听懂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老陈,你带人陪同宋小姐回去,顺便保护宋先生。”
“警官,我们有保镖和司机。”
“我知道,你妈妈也有。”
宋清扬怔神,不敢再拒绝,对着陈警官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看到她离开,杨雪坐到老刑侦身后,请教着,“师傅,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宋兴林?”
“他会告诉你实话吗?”
“可是,被绑架的是他老婆。”
“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杨雪“啧啧”两声,不屑道:“男人......”
“如果你有一个亿,现在要全部拿出来救你老公,你愿意吗?”
杨雪瞬间犹豫了。
是啊,自己明明没有,都不敢打包票。
老刑侦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些劫匪到底跟踪白洁多久了?
她今天刚刚来邑都,就被绑架,绝对不是偶遇。
宾利车后座,宋清扬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又瞅了瞅保镖,小声道:“杰哥,车上通话安全吗?”
“安全,夫人的事情发生后,我们刚刚检查过,车上一直没离人。”
她看了眼窗外,警车的红蓝警灯在夜幕中明灭不定。
踌躇着,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
车辆一路疾驰,回到榔坪村后,她推开车门,飞快的跑上楼。
“不能说。”宋兴林的声音像淬了冰,几乎没有犹豫的拒绝,握在手心的茶杯上冒着热气,凝结出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流。
“那些钱怎么出去的你我心知肚明。”打火机开合的金属脆响,宋兴林吸了口烟,虚眯着眼睛,“你希望明天税务局的稽查组就进驻集团?”
“可是,妈妈怎么办?”
“警方那边还没有进展?”
“没有,他们说......”宋清扬嘴巴扁着,哽咽一声,“他们说,妈妈可能正在受苦。”
“去找时莱。”宋兴林突然打断,手指在烟灰缸重重一磕,“我一会把你妈的生辰八字发给你。”
宋清扬刚刚阴郁的心情渐渐散开。
是啊,可以去找真人!
她真是关心则乱,怎么没想到还能找真人!
还是爸爸冷静。
她突然又想起这几次见面,时莱不冷不热的态度。
“要是他不肯怎么办?”
“一百万,不行就两百万。”
“爸,他不是贪财的人。”
宋兴林目光复杂的瞪着双眼,片刻后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他也不肯定,用钱能不能把傻道士给砸清醒。
如果拿一千万,两千万,他相信时莱是会愿意的。
可是值得吗?
“你先去试试他的口风吧,听听他的条件。”
“好的......爸爸。”
把宋清扬赶走,宋兴林在黑暗的房间里静坐了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电话。
“皮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我妻子的账户现在冻结。”
“宋,这不难,不过我听说你妻子被绑架了。”
“所以我才要冻结账户。”
“可是,如果劫匪拿不到钱,你的妻子应该会有危险。”
“我才是你的雇主。”
“对,你是雇主,你是上帝,我明白了,马上就办。”
作为一名托管律师,随便找点安全上的理由,动用些人脉,临时冻结一个私人账户,并不难。
......
烧烤摊的烟火气中,两条鲈鱼在锡纸上“吱吱”作响,有谢灵运和米小满在,时莱还点了一些烧烤。
小家伙用嘴撸铁,小虎牙把铁钎子咬的“嘎吱”响。
扭头看见隔壁桌子上的羊排骨,她扯了扯时莱的衣袖,油汪汪的小嘴撅得能挂油瓶,“道士,我也想吃。”
时莱头也不抬,正用竹签细致地挑着鲈鱼脊背上的嫩肉,“嗯,随便想。”
米小满气呼呼的站起来,拿着钱跑去买了五瓶Ad钙奶,就是没有时莱的。
谢灵运把吸管插进去,美滋滋的喝了口,拍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去,给你师父买一瓶,我请你吃羊排。”
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第六瓶,还故意在时莱面前晃出“咕咚咕咚”的水声。
她得意洋洋的摆在时莱面前,双手叉腰,吐出舌头做个可恶的鬼脸。
夜风裹挟着孜然香气拂过,裹着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