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莱是个情绪稳定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内耗,但很快就能调整好情绪。
网络上的谩骂影响不到他修道的心。
小时候他捡塑料瓶子换钱,同学跟在他身后骂,有时候还会朝他丢石头,也没能让他动摇。
初中时,大家都穿校服,所以攀比变成鞋子,听说别人一双鞋几千,他也毫不嫉妒。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他走到窗前看向四号楼的窗口。
谢灵运也轻步走过来并肩而立,手指拨弄着垂在脸颊的发丝,脸庞在夜风中有着柔和的线条。
“今天没有人跳舞。”
分辨出她话中遗憾的语气,时莱懵了下,半晌才呆呆道:“今天下雨。”
谢灵运点了点头,“你之前说周末回山,明天好像就是你们说的周末,回去吗?”
“明早就回,这次可以多待几天,等论文需要查资料的时候再来。”
如果不是租了房子,他甚至可以等到四月再开始写论文。
不过既然花了钱,他准备提前写完,剩下的日子就可以躲在道观里逍遥。
谢灵运嘴角的笑意自然的绽放出来,拉扯着脸颊盈出桃花的颜色。
“那明天回去前我要去一趟超市,米小满还请我吃过辣条呢,我得给她回礼。”
“辣条在楼下的小卖部就有。”
“可她喊我姐姐,我不能只请她吃辣条。”
说完,谢灵运背着双手,开始背诵《诗经·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时莱怀疑她是想自己吃,但是没有证据,点了点头,“好,明天早上就去,多买一些。”
大概感觉被看穿,谢灵运脸红红的走回沙发坐下,气恼着用小手轻捶了下自己的腿,嘴巴撅着没说话。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过,这个世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呀!
想想自己,无非是爱吃些好吃的,看些热闹的,便是师父以前也不曾斥责过,便保持住优雅和矜持,开始盘算起明天买些什么。
时莱修道,是想求长生。
人生短短数十年,不过是过眼云烟,忙于生计,哪里能说享受?
就算平平安安活到退休,拿点退休工资连给儿子付首付都觉得费劲。
他想长生,不被世俗所困,不为生活所惑。
谢灵运倒是已经长生,却没有以神仙姿态在俗世展现自己的超然物外。
红尘种种,苦也,乐也,悲矣,喜矣,才是真正精彩绝伦。
时莱的目光还停留在四号楼,“我们什么时候去抓?”
谢灵运被打乱思绪,瞄了他一眼,闷闷道:“等下半夜吧,那会人都睡了,还是尽量不要惊扰到人。”
时莱想起那个神秘的九组,点了点头,“好的。”
他开始收拾布包。
这个袋子看着可以提在手上,如果把两边提手塞回去,挂在肩上就是褡裢。
前面装着金钱剑、三清铃、镇妖镜,后面装着毛笔、朱砂、城隍印。
虽然一直跃跃欲试,天天惦记着抓鬼,其实一直有在做准备。
金钱剑是师门传承,一百零八枚铜钱用红线串好成剑再经加持而成的法器。
正经的金钱剑都是在农历五月五日午时、农历午月午日午时、八节、三元日制作。
午年农历午月午日午时和申年月日时、酉年月日时最佳难得。
时莱手里拿着的就是。
三清铃又名帝钟、法铃,铃柄的上端称作剑,呈“山”字形,以象征三清之意,据说妖邪、鬼魅乃至僵尸听起来却是十分刺耳,心惊胆战。
不过这东西和镇妖镜都是普通货色,有没有用时莱也不知道,带着无非是寻求安慰。
真正要抓游魂,靠的还是驱鬼符。
把符箓贴在游魂身上,再盖上城隍印,一时三刻就会魂飞魄散。
收拾好这些,时莱看谢灵运靠在沙发上又开始追剧,手里抱着袋薯片,嘎吱嘎吱,吃的像一只仓鼠。
他笑了笑,坐在窗边椅子上,把腿盘起来,闭目默默诵念通幽法咒。
这一等,就等到凌晨两点。
夜幕低垂,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剩下零星的光点洒在窗棱上。
时莱感觉到有人拍打自己胳膊,又闻道了熟悉的幽香,睁开眼时,谢灵运就站在窗前,抱胸而立,双目凝视着对面。
“要动手了吗?”时莱站起身,踮着脚尖轻轻活动脚踝。
“有人先进去了。”谢灵运的声音有些清冷。
时莱惊了下,连忙问道:“是九组的人吗?”
谢灵运摇了摇头,“是个道士。”
时莱顿时怒了。
小爷急急忙忙修行通幽法咒,好容易今日修成正果,何方妖孽,居然敢来截胡。
如果是九组也就罢了,正规军惹不起。
什么地方的牛鼻子老道也敢随便抢自己生意?
来青城山的地盘,你拜码头了吗?
谢灵运倒不在意截胡的事,只是看着对面的楼摇了摇头,“道士打不过那个游魂的。”
时莱瞬间放下心来。
小仙女说打不过,那一定是打不过。
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从楼道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个中年道士,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去了什么地方,发髻散乱着,手里拿着桃木剑胡乱挥舞。
跑过淅淅沥沥滴雨的中心广场,在阴沉黑暗的天气里,道士脚步踉跄,跌跌撞撞,脸上写满惊骇。
时莱瞪大双眼也没看见鬼,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念咒语。
通幽之后,再睁开眼,世界已经从五彩斑斓变成黑白,身边都是灰蒙蒙的薄雾。
在老道身后飘着一道黑影。
那东西身形瘦削,皮肤苍白如纸,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眼睛深陷在眼眶中,瞳孔漆黑如墨,却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两个无底的深渊。
嘴巴微微张合时,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尖锐而泛黄,仿佛随时会咬碎什么。
真丑!
时莱惊诧着扭头看向谢灵运,“这是个男鬼?”
谢灵运更诧异,奇怪道:“谁告诉你,它是女鬼?”
时莱瞬间梦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