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宽的内心仿佛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却偏偏发作不出来,把他快要憋屈疯了。
看到他无比狂怒的表情,陆远却越发淡定自若。
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关键的问题是,两人对彼此的表现都看得很清楚。
可谓高下立判。
丢人,真特么丢人!
严宽也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不光被陆远鄙视,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但面对来者不善的周大保,严宽只能把无限的屈辱压抑在心底。
“周乡长,我保证,我肯定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不会给您带来麻烦。”严宽把姿态放得足够低。
几乎低到了地板上,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过,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为了饭碗,为了前途,他只能选择妥协。
周大保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孙德建受了枪伤,这件事你能妥善处理好?”
“能,肯定能!”
严宽迫不及待地回答,根本没有仔细去考虑其中的利害因素。
“呵呵。”
周大保笑了笑:“枪伤你都能搞定,你挺厉害啊,比县局局长还厉害吧。”
听他这么说,严宽才冷静下来,不由得吓得出一身冷汗。
“那个,周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抹了抹汗。
周大保望望他,伸出手道:“你来我这里抓人,我不反对,但要拿出拘捕令。”
没等严宽回答便接着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手上没有,准备回去补办,这可不合规矩。”
“……”严宽哑然。
陆远则在心里朝周大保竖起大拇指,这个胖乎乎的乡长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掌控全场。
最主要的是,周大保每一句话都落在点子上,逼得严宽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有,还是没有?”周大保定定地盯着严宽的眼睛,语气也冷峻起来。
“确实没有,但我有被害人的证词——”严宽回答得明显底气不足。
“证词?”
周大保冷笑一声:“那玩意儿靠不靠谱你做刑侦的肯定清楚,你核实过真假了吗?”
严宽被他逼问得再次满头大汗,无言以对。
“还是没有?”
周大保不由得气笑了:“偏听偏信,就算是我这个外行也觉得有问题,你们就这么办案?”
“……”
严宽被说得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咬了咬牙:“周乡长,你到底啥意思,为啥针对我?”
“严宽同志,你居然认为我在针对你?”
周大保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倒是说说看,我哪句话说的有问题,是在针对你?”
严宽想了想,沮丧地发现周大保的话滴水不漏,明明是处处针对他,却又抓不到把柄。
周大保作为一乡之长,刚才说的所有话都合情合理,也非常符合他的身份。
“严宽同志,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周大保非常严肃地道。
“周乡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吧!”严宽实在忍不住了。
脸上没敢流露出不满,但心里早就有破口大骂,多大的事情啊,至于对他穷追猛打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搞得如此剑拔弩张。
周大保像完全听不懂他的话,淡然道:“不是我跟你过不去,而是你办的事不够地道。”
严宽咬咬牙:“我承认事情有瑕疵,但不是故意的,更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呵呵,尊不尊重我无所谓。”
周大保摇了摇头:“我作为一乡之长,不允许辖区内的老百姓受到冤屈,是我的职责。”
“行,你狠,我见识到了!”严宽冷笑一声。
然后盯着陆远看了几秒,阴阴地道:“小子你运气好,下次可不要落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周大保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而打量起陆远来。
好一会儿,周大保才开口道:“陆远是吧,没想到你的本事不小啊。”
陆远讪讪一笑:“周乡长您见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就一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行了,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周大保摆了摆手,又道:“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乡长的儿子没那么好欺负。”
陆远挠挠头:“明白,以后一定注意。”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周大保反而一愣。
稍后笑了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毕竟乡长也是要面子的,我也不希望孩子挨人打。”
陆远点头:“周乡长,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不管遇到啥事,先睁大眼睛看清楚人。”
“嗯,看来你是真明白,那我就不废话了。”
周大保笑笑,稍后靠近他,压低声音:“帮我给陈副县长带个好,他是个好领导。”
“好的,一定带到。”陆远泰然自若地点头。
“好小子,以后好好干,有前途。”周大保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旁边的治安队员早就把消息告诉给了吴良。
很快吴良就亲自跑过来,解除了对陆远的非法羁押,并亲自把他送出治安所大院。
“小同志,受苦了,我代表治安所向你赔个不是,别往心里去。”
吴良违心地向他表示了歉意,没办法,周乡长亲自过问的人,他必须处理好。
“没事,感谢吴副主任对我的照顾。”陆远笑笑,仿佛没有跟他闹过不愉快。
“有空来乡上玩,来找我。”吴良又假客气道。
“一定,多谢吴副主任。”陆远也虚与委蛇地抱了抱拳。
然后和牛春根等人一起返回三里屯。
等他赶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好在陈秀英坚信他会回来,一直留着饭菜。
看到牛春根他们也来了,也顾不上询问陆远,钻进灶屋又弄了几个菜。
“小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也算是对你的磨砺,咱们陈秀英哪是那么好娶的。”
牛春根笑道。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端着花生米过来的陈秀英也忍俊不禁。
陆远连连点头:“是这么说,我也觉得是老天对我的考验,要不肯定让我娶不上媳妇。”
“哈哈,你觉悟提高了。”
牛春根指着他笑,道:“不过呢,也是要注意,今晚让大柱和三嘎子多陪陪你。”
又道:“晚上我让你婶去陪着陈秀英,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陆远心头一热,知道他是好心,也是担心再出啥意外。
于是重重地一点头:“叔,话我不多说了,我好好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叔是随意的人?”牛春根见他干了,不肯示弱,也干了。
大柱和三嘎子也跟着敬他,席间的气氛越发热烈。
酒过三巡。
牛春根拍了拍陆远的肩膀,轻叹道:“小远,牛二那小子,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陆远谦虚道:“叔,别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要多看他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