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醉汉一付要吃人的凶相，陆远丝毫没有被吓到，淡淡地道：“愿买愿卖，你要是嫌贵，可以不买。”
醉汉怒气冲冲地喝问道：“老子要吃鱼，但你这太贵，河里没人养的，都是公家的，你凭啥要一块？”
陆远淡淡地道：“我辛苦抓的，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老弟。”陈林吓坏了，把他往边上拉了拉，“你别跟他顶牛，惹了他麻烦得很。”
说完涎起笑脸对醉汉道：“牛老根，人家就一孩子，看在我面子上，算了。”
“什么孩子？”醉汉牛老根甩开他的手，红眼珠子瞪得更大：“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面子？”
他力气很大，陈林被他甩了一下，连着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个仰八叉。
醉汉没再理会他，而是抄手抓起一条两斤多重的草头鲢子，恶声恶气地道：“老子身上就五毛钱，你爱要不要。”
说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角纸币，扔在地上，拎着鱼大摇大摆准备离开。
“不卖。”
“把我的鱼放下。”
陆远拿起木矛追上去，用木矛抵着胸膛将他逼停。
“小逼崽子，有种你捅死老子。”牛老根瞪着愈发腥红的眼珠子。
“把我的鱼放下。”陆远面无表情地道。
“老子给过钱，就不放，有种你就捅，来，照这里捅。”牛老根说着用两手扒开破棉袄胸口，露出里面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卫生衣。
陈林过来劝陆远：“小老弟，算了，让他拿走吧，就算花钱消灾。”
但陆远不同意。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这种强买强卖的事一旦起了头，就会没完没了。
今天认怂了，别人不会觉得他识大体，只会认为他软弱可欺。
因此，他必须把这种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
“再说一遍，把我的鱼放下。”陆远对陈林的劝告无动于衷，声音愈发冰冷，说话的时候，木矛尖抵在牛老根的胸口，硬生生将牛老根抵退了一步。
“老子要是不放呢？”牛老根很没有面子，酒醒了大半，随即羞恼成怒。
“那就是抢劫，按照法律规定，要抓起来判刑，起步三年。”陆远煞有介事地道。
已经和他们拉开距离，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陈林，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仁至义尽，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打算躲得远远的。
但陆远的话让他改变主意，决定再留下来看看形势。
“嘿嘿，抢劫？鱼是公家河里的，是公家的，你偷弄上来就是盗窃。”牛老根冷笑。
啪！
陆远突然出手，给了牛老根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你竟敢打我？”牛老根懵了。
旁边看热闹的陈林也懵了。
听到这边有动静，周围有不少人跑过来。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他没教会你怎么做人。”陆远冷冷开口，说话的同时木矛尖始终对着牛老根。
“你、你特娘的找死！”
牛老根彻底暴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牛老根在古岗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外人欺负过！”
陆远摇了摇头：“我不管你是谁，敢跟我强买强卖，就是不给我活路。”
“你都不给我活路了，我又凭什么给你面子。”
说着抬起木矛，对准牛老根的咽喉：“你敢抢我的鱼，我就敢杀你。”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鱼放下！”
陆远声如寒铁，杀气腾腾。
最后的这一声厉吼，把牛老根震得连退好几步，围观的人也有不少吓得往后退。
尤其是靠得最近的陈林，吓得一激灵，差点再次摔个仰八叉。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身上杀气如此之重。
“不就是一条破鱼，老子不吃就是了。”牛老根吓得彻底醒了酒。
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半拉小子，是个狠茬子，是真敢动手。
他不敢赌。
貌似不屑一顾地扔下鱼，然后灰头土脸地逃走。
“这小子是个狠人。”
“你还别说，刚才我真以为他要弄死牛老根。”
“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到牛老根今天栽在一个半拉小子手上。”
周围人议论纷纷。
陈林再看陆远的时候，目光又变了，再也没法把他当成小孩子看。
周围人逐渐散去，陈林没走。
“老弟，你让我刮目相看。”陈林走到陆远面前，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做人不狠，地位不稳，我也是没办法。”陆远淡淡回了一句。
陈林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这样，你的鱼我全包了，你要的材料我也都有。”
陆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感受到这位老兄前后态度的变化。
如果说陈林之前还不太把他当回事，现在肯定不一样了，至少不敢小看他。
“大哥，亲兄弟明算账，你把我的清单仔细算一下。”陆远认真地道。
“好！”
陈林也没有客套，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趴在自行车座垫上算了起来。
约莫十来分钟，陈林收笔起身，朝陆远笑道：“老弟，按照市场价，总共要五十五块。”
“但是呢，咱俩一见如故，我就在成本价上加点，算你四十六块。这些鱼我算你十六块，你给三十就成。”
真的假的？
陆远微微一愣，他心里盘算过，把鱼钱抵掉，至少也要三十五块。
要知道，这年头五块钱已经不算少了，能买四十来斤粮食。
“好，大哥这么痛快，我没问题。”陆远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呢，材料得准备两天，咱俩约个时间，还是这里，你哪天带着钱来拉？”陈林呵呵一笑：“但要准备两三辆大板车，多喊几个人，不然一趟拉不走。”
“行，那就两天后交货。”陆远说着朝他伸出手。
陈林诧异地望望他，然后伸手跟他一握，笑道：“老弟，一般人可不会这个。”
在这十里八乡，没人见面会握手，陈林也算走南闯北，在城里见过人握手。
也因此，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小家伙不同凡响。
陈林主动结了十六块给陆远，然后拿着鱼美滋滋地骑车走了。
他仔细算过，把这些鱼倒腾回去，起码能赚个三五块。
另一边，陆远拿着钱，又在集市买了些米面油，出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秀英和陆苗正忙着裁剪，屋里一股饭菜香味。
饭菜早就做好了，放在锅里温着。
“小远回来啦，苗苗，不做了，先吃饭。”陈秀英看到陆远，美眸一下亮了。
“好咧。”陆苗跳下板凳，迎上陆远，接过他手里的粮食袋子。
“咋又买粮食？”陈秀英有些不解。
“天寒地冻，多囤一点总没错。”陆远笑笑，没有多作解释。
陈秀英抿嘴打趣道：“你也该存点钱了，留着过些年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