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嘴都不愿意张,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
离开的时候,黄婉贞身上的铜板不够租一天轮椅的,更不够买一辆。
只得去找沈君宴借钱。
“沈医生,能不能再借我五块大洋,我,我下次来一并还你。”这话说的,黄婉贞都觉脸红,她也不想可着一个人借,主要是她找不出第二个能借的了。
沈君宴掏着口袋,苦笑了下,“没带那么多钱。”
就在黄婉贞准备放弃买轮椅,打算在屋里窝几天的时候,他又来了句,“你等我下,我找人借借看。”
仅仅出去十几分钟,沈君宴就带回来一个人,还是黄婉贞认识的。
“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天香国色呢!没想到是个黄毛丫头。”褚延之恶劣的冲黄婉贞呲了呲牙。
黄婉贞皱了下眉,立马又舒开了,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去。
“延之,这是我的病人,你态度好点。”
“哦!你病人啊?又不是我病人!”
褚延之双手抱胸,把头撇向一边。
沈君宴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走到黄婉贞跟前,半蹲下身子,“黄婉贞,这是我朋友褚延之,他可以借钱给你,但需要你立个字据。”
黄婉贞点头,“应该的,五块大洋不是个小数目,先前我借你那四块大洋,也该补一个,是我疏忽了,您多担待。”
沈君宴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却被褚延之插了话,“什么?你先前借了她四块大洋?她还没还?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借!”
沈君宴回身无奈的看了好友一眼,觉得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平日里最是绅士的好友,怎么会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来,来,延之,咱们出去说两句。”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朝褚延之招招手。
见褚延之不动,他退回两步,拉住褚延之胳膊,往外拽。
褚延之也没反抗,顺着他力道,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只剩下沈君宴一个人,他笑着摊开手,伸到黄婉贞面前,“呐,五块大洋,拿去。”
黄婉贞伸手拿过,点头道谢,在柜台办理手续时,特意跟贝拉借了纸和笔,写了两个借据。
她没急着去送,眼看天色不早,拿到轮椅,赶忙同李胜男请教了一遍用法。
“天快黑了,你怎么回去?用不用叫出租车?” 李胜男关心道。
黄婉贞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天,“我家有人在外等我,麻烦李姐姐送我出去。”
李胜男推着轮椅,把黄婉贞送出了医院大门。
两人刚一冒头,阿祥的喊声就传了过来,“二小姐,二小姐。”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阿祥拉着黄包车疾驰而来。
“二小姐,我等了你一天,吓坏我了。”
李胜男拍拍黄婉贞的肩,“是他吗?”
黄婉贞点点头。
“哎!伙计,你把车放下,我抱你家小姐上去。”
黄婉贞:“麻烦李姐姐了。”
李胜男一个使劲儿,给黄婉贞来了个公主抱。
待安排好黄婉贞,李胜男回身把轮椅折叠好,指挥着阿祥搬上了黄包车。
“哎!看着点,别压到她的脚。”
阿祥这才注意到黄婉贞的脚,包着纱布。
纱布上还渗出些许血水。
“哎哟妈呀,咋弄成这样?”
黄婉贞尽量把身子往一旁移,给轮椅腾出位置,“不关你的事,回府后,不管谁问你,你只管说‘不知道’。”
说完,她冲李胜男扬了扬手,“谢谢李姐姐,您回去忙吧。”
李胜男提醒她,“看你的包,别掉了,记得换药,不会换,就来医院。”
黄婉贞这才想起,借条还在包里。
“等等,李姐姐,麻烦你把这两张借条,帮我转交给沈医生。”
夕阳的余晖慢慢消散,北京城陷入黑暗之中。
不出所料,黄董氏知道黄婉贞做了手术后,气得破口大骂。
“你是好日子过够了,不想活了?”
“早知道你这么不孝,刚生出来,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溺死。”
秀兰看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黄婉贞,直掉眼泪。
秀竹在旁也急得不行。
“太太,您喝口参茶,消消气。”
“多大的家业啊,还喝参茶?!”
秀竹明显是撞在了枪口上。
黄董氏开始冲着她数落,“这黄家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
“大的败光了家业,小的又来折腾我。”
“黄婉贞!你知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想让我去死啊?!”
“扑通——”秀兰跪在了黄婉贞旁边。
“太太,太太息怒,小姐,小姐有苦衷。”
黄董氏抄起茶盘上的参茶,就冲秀兰扔了过去。
“咣——咔嚓——”
汩汩鲜血从秀兰额角流出。
黄婉贞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愤怒的冲黄董氏大喊,“你干什么?自己的女儿不舍得打,打别人家的女儿,好威风!”
黄董氏指着她骂道:“没良心的狗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黄婉贞压下满心郁气,拿帕子捂着秀兰的额头,冲秀竹喊,“快去拿药。”
秀竹偷偷瞥着黄董氏,小声问:“拿,拿什么药?”
黄婉贞:“蒲黄,上次我见桂子用过。”
秀竹:“那,那我去找桂子要点。”
说完,试探性的往外走去,不料,还没到门口,就被黄董氏喝止住了。
“站住!桂子知道了,老爷和老太爷那还能瞒住吗?郑家的婚事你真不想要了?!”
最后一句,明显是冲黄婉贞问的。
黄婉贞倔强的抬起头看她,“我放足,是郑榆桑同意的,郑家思想开明,并未给女儿裹足。郑榆桑上的是新派学校,最看不起的就是小脚女人。”
“我不放足,嫁过去不得夫婿喜欢,叫他再去外面找姨太太吗?”
“你还是我娘吗?整天禁锢着我,不盼着我好,有一天郑榆桑把我休了,你就满意了!”
自从穿越过来,黄婉贞一直在积极奔走,努力改变原主和黄家的命运。
但她的声音总是被轻易淹没,她的观点和建议,即便正确合理,也会被忽视甚至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