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满足于做一个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小脚女人。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随后几年里,她陆续送走了公公和婆婆,偌大的郑府,只剩了她一个主子,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她走出了郑家大门,每日呼朋唤友,花钱如流水,还认识了几个洋人,学着跟他们做生意,最后却被算计的失了家财,令她痛不欲生。
可没过多久,共和党打败了民主党,黄婉贞觉得自己又能活了,高兴的连喝了三碗酒。
她认为郑榆桑作为民主党的官员,肯定会被共和党清算,他和林清柔会变成丧家之犬,更甚者会被杀死。
脸上快意的笑容还没消散,郑榆桑就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她租的屋子。
“她是反革命分子,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
黄婉贞拼命挣扎,“放开我!他才是反革命分子,他叫郑榆桑,是民主党……”
郑榆桑指着胳膊上的红箍冷笑出声,“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我现在是革委会的人,专门批斗你们这些黑五类!”
黄婉贞被郑榆桑打成了黑五类,要天天去扫公共厕所,还会时不时被带着红箍的人拉到大街上批斗。
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病了也没钱抓药,最后死在了一个深冬的夜里。
想到小说中,这具身体的结局,黄婉贞不禁打了个寒颤。
来到这里时间不短了,但还会被剧情吓的做噩梦。
不行!好不容易才捡到一条命,她接受不了中途那么痛苦的死法,她想活到寿终正寝。
可要是不嫁给郑榆桑,她会死的更早,小说里黄家大小姐黄婉淑嫁去了邱家,邱家老爷子曾是黄家的管事,皇帝退位后,黄抒怀没了官职,黄家迅速败落,奴仆多另寻出路。
邱家小儿子邱广荣孔武有力,又识得几个字,进了京师警察厅,后来做到了小班长的职位。
按说有这渊源,黄婉淑嫁过去,不会吃太多苦。
但坏就坏在,邱广荣脾气暴躁易怒,经常因为小事不合心意,对黄婉淑拳打脚踢。
刚开始他还收敛些,后来见没人管他,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在一次喝酒意识不清情况下,失手打死了黄婉淑,死的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岁。
想到这里,黄婉贞下意识摇摇头,不行,不行。
让她想想三小姐黄婉琼嫁去了哪里。
黄争鸣死后,家宅被族里人得了去,二姨娘带着黄婉琼回了老家过活。
后来迫于生计,黄婉琼嫁给一个商人当妾,刚开始过的还行,后来商人腻了她后,就带她出去交际,把她当筹码使,一次次被男人当成泄欲工具,没五年就死了。
想到这里,黄婉贞再次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死的更早。
这么算来,三姐妹中,嫁给郑榆桑的黄婉贞是活的时间最长的……
胡思乱想一通,天色已然大亮。
秀兰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小姐,该起床洗漱了。”
“您是想先去看老太爷,还是先吃饭?”
这个时候黄抒怀还活着,黄家还有一点家底。
她还来得及改变黄家的命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秀兰的声音响起,拉回了黄婉贞的心神。
“嗯,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
说着,黄婉贞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又顿住了。
即便看过无数次了,黄婉贞还是接受不了如马蹄般的两只小脚。
“小姐,是不是昨晚被梦魇到了?今天我让王婆子去寺庙给你求道符回来,烧烧给你喝。”
府中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家中的孙辈要去给黄老太爷请安。
今天恰逢农历四月初一,黄婉贞被秀兰扶着去了荣养堂。
刚到门口,里面就掀起了帘子,“二小姐早。”
一个如初中生般的圆脸小姑娘,笑眯眯的对黄婉贞俯身。
这小姑娘是黄管事的孙女,黄管事一家是如今黄府内唯一留下来的家生子。
“桂圆,早上好!”
黄婉贞礼貌的冲她摆了摆手,往里行去。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桂圆正睁着俩大眼,好奇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想二小姐真奇怪,竟会对我这般客气。
厅堂里已经坐了两位明媚皓齿的姑娘,见黄婉贞进去,大一点的姑娘温柔的笑道:“婉贞来啦?坐姐姐这边。”
“大姐姐好。”
黄婉贞向黄婉淑行了一礼。
黄婉淑指了下身旁的椅子,“坐。”
黄婉贞刚坐下,对面的小姑娘就站起来了,“二姐姐安。”
黄婉贞摆摆手,“妹妹安,妹妹安,快坐吧。”
这小脚站着,可真辛苦。
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想着,今天回去,就把裹脚布解开,这具身子还在长身体,多少能恢复一些,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做矫正手术,她是受不了一辈子小脚的。
“都到啦?在房里用过饭了吗?”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东北角小门处传来。
黄婉淑和黄婉琼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回祖父话!用过了。”
黄婉贞慢了半拍,急急忙忙跟着行礼,“没吃饭。”
梳着长辫子,头发花白的老头,眼睛一瞪,训斥道:“不懂规矩。”
黄婉贞想到郑家的亲事,立马行礼认错,“孙女知错。”
顿了顿,又学着以前的黄婉贞,说道:“昨个儿晚上,走了觉,醒来有些精神不济。”
见孙女认错态度良好,黄抒怀也没揪着不放,对着大孙女和三孙女摆摆手,“回自己院子吧!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用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
说完,又看向黄婉贞,“二姑娘陪我用饭。”
这正合黄婉贞的意。
黄抒怀的早餐不丰盛也不简单,丰月斋的酱肘子,切的薄薄的,旁边放着调料碟,和一碟烧饼。
炸的酥脆的焦圈,金黄金黄的,很亮眼。
后街的庆丰包子,现熬的小米粥,外加两碟子新鲜小菜。
一边吃,一边沉思的黄婉贞,因着黄老爷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不敢贸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