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之确实通情达理,但感情之事,又怎能这般轻易预判?就算日后解释,可那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又怎能保证不生根发芽?
“形势紧迫”四字更是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明白王府如今面临的压力,子嗣之事关乎家族兴衰,可这一步迈出去,就再无回头之路,自己真能承担起这一切后果吗?
董婉只觉心乱如麻,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翌日,董母一行人轻步踏入客房,只见禾穗斜靠在床头,面色虽然苍白,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生气。青梧坐在床沿,正用汤勺慢慢喂她喝着药汤,药汤升腾起的袅袅热气,在光线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青梧余光瞥见众人进来,忙要放下药碗行礼,动作间险些打翻了药汤。
禾穗刚咽下一口药汤,也急忙想要起身行礼。她猛地一动,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体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原本要撑起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回了床头。
“别多礼了,先喝药吧。”董母赶忙抬手拦下。
青梧重新调整姿态,稳稳地端起药碗,继续小心地将药汤一勺勺喂到禾穗嘴边。
禾穗微微仰头,喉咙微动,配合着喝下,每咽下一口,眉头都会因药汤的苦涩微微蹙起,但她依旧强忍着,乖乖地配合着青梧。
董母走到床边,在香杏匆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满是关切,柔声道:“孩子,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禾穗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多谢老夫人关心,我……我好多了。”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虚弱与勉强。
董景逸远远瞧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思索。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中还残留着深深惊恐的小女子,当时是怎样有胆子一个人冲上去的。
在他的印象里,这般柔弱的女子,应是在危险来临时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可禾穗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禾穗身上,像是要从她那单薄的身躯里探寻出答案,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那惊险的一幕,越发觉得眼前的禾穗难以捉摸,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巧姐儿见禾穗已然清醒,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蹦蹦跳跳地跑到床边,小心伏在禾穗身旁,一把拉住禾穗被外的手,眼眶泛红抽抽噎噎地说道:“禾穗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昨天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好怕......”
禾穗见是熟悉的巧姐儿,神色缓和不少,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声音暗哑却尽力安抚道:“姐儿,奴婢没事了,别怕。”说着,握了握手中巧姐儿的小手。
巧姐儿泪眼汪汪地看着禾穗,小手紧紧反握住禾穗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禾穗就会再次陷入危险。
“奴婢真的不疼了,姐儿不哭。”禾穗轻声哄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
尽管伤口依旧疼痛难忍,可看着巧姐儿担忧的模样,她只想把所有的痛苦都藏起来。
董母静静地坐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里满是赞许。她微微颔首,眼中透着长辈特有的慈爱,轻声说道:“你好好养着,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丫鬟们说。”
“多谢老夫人,奴婢已经好多了。”
“应该是我董家谢你才是,若不是你,躺在床上的便是我董家一众小辈了。”董母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感慨,话语里饱含着无尽的谢意。
这时,董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董婉,缓缓说道:“婉娘,禾穗这孩子平日里便待巧姐儿细致体贴,如今又救下我董府一众小辈,不如我收禾穗做义女吧?”董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更多的却是对禾穗的认可与喜爱。
“这怎么使得,我……我一个卑贱奴仆,怎么敢攀附老夫人,不行的,咳咳……不行的。”
不待董婉回话,禾穗听闻此话,顿时惊慌失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引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连连摆手拒绝,话语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这丫头,别着急,慢慢说。”董母见状,赶忙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按住禾穗,让她安稳躺下,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安抚,“在我眼里,从来不分什么主仆贵贱,只看人心善恶。你为董家做了这么多,担得起这份情义。”
禾穗躺在病床上,她望着董母满含真诚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巧姐儿听闻董母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抓住禾穗的手,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以后禾穗姐姐就是我的姨母了吗?”
董婉也微笑点头,轻声对董母说道:“母亲,禾穗这孩子确实品性纯良,若能成为咱们家的一份子,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董婉的认可让董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夫人,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可奴婢出身低微,实在不敢辱没了董家的名声。”禾穗缓了缓,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而且,我家中尚有年迈父母与年幼弟妹,若骤然成为小姐,撇下他们不管,实在是不孝。”
董母拉过禾穗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脸慈爱地道:“孩子,莫要再提出身之事,在我眼里,真心才是最贵重的。你为了护着巧姐儿和府里的孩子们,连命都不顾,这份情义,可比什么都珍贵。至于你的家人,这有何难?一并接进京里来,给他们安排妥当住处,让他们也能享享清福。往后你照顾父母弟妹,和在董府做小姐,并不冲突。”董母的话语如暖流般流淌,试图驱散禾穗心中的忐忑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