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隐发出一声惊呼,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她此行入宫只为告状,想求太后出手,将姜海的罪名钉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机。怎么说着说着,就被成了认亲?
“你不愿?”齐阳转头看着她,眉头拧紧。
“不不不。”姜隐慌忙摇头,心口怦怦直跳,“妾身自是千万个愿意,只是,如妾身这样的出身,恐会污了殿下的清名,惹来闲话。”
齐阳下巴一扬,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傲气:“你成了我的女儿,谁敢嚼舌根?便是想说,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又转头看向她,“如此,你是愿意的,那日后我便是你母亲了。”
话音落下,齐阳不容不说地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上座的太后扬声道:“母后,以后隐娘便是你的外甥女了,她若受了委屈,你做外祖母的,可得护着点儿。”
太后无奈轻笑,眼中满是纵容,缓缓点头:“好,日后隐娘就是我的外甥女,我自会好好护着她。”说罢,便吩咐佩兰去取首饰做见面礼。
在太后心中,对齐阳始终是心怀愧疚,当初拆散了她的好姻缘,以至于她心如死水,困守至今,连着孩子都没有。
早前不是没提过,让她过继一个孩子,只是她从未松口。
今日,她却主动提及,看来是真心喜欢姜隐这孩子,她若再驳了她的意思,只怕又要伤了女儿的心。
也罢,有个这般明丽聪慧、进退有度的外甥女,倒也不亏。
得了太后的首肯,齐阳精神大振,立刻命人奉上热茶,当场便要行认亲礼,一切从简,只求喝一杯姜隐敬上的女儿茶。
姜隐依言,跪在齐阳跟前,双手捧起茶盏送上。
齐阳含笑接过,指尖微微轻颤,温热的茶盏入手,她眼中瞬间聚起一层水光。
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幻想,若当年能与那人结为夫妻,他们是否也能拥有一个如姜隐这样明艳温婉的女儿,或是如余佑安那般英挺出色的儿子。
终究,此生是无望了,如今能认下这个合眼缘的义女,也是上苍垂怜了。
齐阳仰头喝了温茶,随即褪下腕间一对水手极好的羊脂白玉镯子,径直套入了姜隐的手腕:“母亲喝了你的茶,这是回礼,旁的,回头让人给你送府上去。”
姜隐看着这个眼眶鼻尖都泛着红的女子,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原本以为极难出口的称呼,此刻轻易出声:“谢谢……母亲。”
齐阳动作一滞,霍地抬起了头,一滴泪猝不及防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抱住了姜隐,下巴轻轻搁在她单薄的肩头,声带哽咽道:“好,好孩子,母亲高兴,你叫母亲,叫得真好听。”
那压抑着巨大情感的声音,如同细针扎在姜隐心上。她鼻尖一酸,忽然想到自己那从未谋面,甚至未曾听她唤过一声母亲的生母,当时她该多么绝望与不甘啊。
上座的太后默默侧过脸,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正好佩兰取来一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她挥挥手,示意送到姜隐手里。
齐阳松开手,看到佩兰打开盒盖,她一边拭泪,一边破涕为笑:“这回母亲总算舍得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了!隐娘,这可是你外祖母的一片心,仔细收好了。”
说罢,齐阳啪的合上盖子,一把将整个盒子塞进了姜隐的怀里。
姜隐抱着这似有千钧之重的锦盒子,心思却已飞快转回未尽之事。
“好了,正事办完了,”齐阳神色一肃,眉宇间重新染上冷冽,“该去收拾那些腌臜东西了。”
说罢,齐阳向着太后的方向挥了挥手,“母亲,我带隐娘去给皇兄请安,顺便给我那位不曾谋面的姐姐讨个公道。”
姜隐被齐阳风风火火地拉着出了清慈殿,走了好一段路,她才明白过来,齐阳口中不曾谋面的姐姐,指的正是自己的生母。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在场的不止有余佑安和李府尹,慎王也赫然在列。
姜隐在看到慎王的那一刻便敢确定,姜海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便是慎王。
“齐阳,你怎么来了,还有安国夫人?”皇帝正被堂下几人各执一词的争论弄得头疼,听闻齐阳求见,便想叫她进来缓一缓气氛,没想到她还带了人。
齐阳拉着姜隐上前,草草行过礼,便迫不及待地宣告:“皇兄,臣妹刚收了安国夫人做义女,特意带她来向您请安,也让您高兴高兴!”
余佑安猛地侧首,震惊地看向姜隐。他原还担心她独自面对太后,却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身份竟已骤变!
不止是他,殿内其余几人也难掩惊诧。齐阳与姜隐站在一起,若说是姐妹倒也相宜,谁能料到竟成了母女。
不过,在皇帝眼中,这些家长里短,远不及朝堂上的暗流汹涌来的重要。
“好,皇兄替你高兴!”皇帝抚须笑了笑,冲着侍立一旁的宦官使了个眼色,“晚些朕定会好好赏赐这新得的外甥女。”
姜隐连忙屈身拜谢,而齐阳却撇了撇嘴,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皇兄,既然您认了隐娘这个外甥女,那如今您外甥女受人欺辱、生母蒙冤,您做舅舅的,是不是该为她主持公道呢?”
此言一出,殿内几人心中皆是一凛,绕了一圈,齐阳长公主竟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哦,”皇帝的目光在姜隐和余佑安身上扫过,“你且说来听听。”
齐阳倒知轻重,转头朝姜隐使了个眼色。
姜隐深吸了口气,将姜海的累累罪行再次清晰道出。
当说到宣哥儿被绑架一事时,一旁的李府尹忍不住失声感叹:“这姜海当真该死,竟连余侯的公子也敢下手!”
“正是,”齐阳附和着,“好歹宣哥儿是隐娘名下的孩子,又是在姜家,若有个闪失,叫她在侯府如何立足,他身为人父却不曾替女儿想过半分,更遑论他还残害发妻。”
见皇帝沉默不语,齐阳目光灼灼地逼视道:“皇兄,臣妹的意思,此等貌狼,枉为人父,我要姜海立刻写下与隐娘的断亲书,我这般好的女儿,岂能被这等污糟东西拖累。”
皇帝本就为此事听几人争辩头疼不已,如今又被齐阳步步紧逼,还折腾出什么断亲书来,更显烦燥。
他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抬手,随意指着下方的李府尹道:“你,去,让姜海写了断亲书来。”
李府尹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尺得神魂出窍,此刻骤然被皇帝点中,一个激灵回过神,连忙躬身应道:“臣,遵旨。”
不过一份断亲书又有何难,便是十份百份他也能立时办妥帖了。
“还有,皇兄打算如何处置这对蛇蝎夫妇?”齐阳趁热打铁地追问道。
“这......朕看不如这样吧,就将......”皇帝被追问的眉头一皱。
“父皇!”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下方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