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好在张九爷有经验,我们一起去县城火车站,买了两张硬座的票,又准备了一些饼干面饼之类的干粮。
上车前张九爷还特意花五块钱买了一只金黄的烧鸡,说是专门给我买的,他年纪大了,不喜欢太油腻的东西。
我从来没坐过火车,当时非常兴奋,看什么都非常稀奇,忍不住四处张望。
张九爷连忙制止我,说火车上三教九流的人最多,不该看的少看,免得惹麻烦。
我连忙低头受教,不敢再四处张望。
当时的绿皮火车全是硬座,车厢里也没有空调,座位两排两排相对,被过道分开,一边是六个位置,一边四个。
我和张九爷买的是六个位置那边,有一个位置挨着窗户。
我们这里不是始发站,上车后位子上已经有一个穿着衬衣带眼镜的男的,我拿出车票对了对,发现是他坐错位置了,于是小心的提醒了他一下。
眼镜男非常客气的让开,说他买的靠过道的座,见靠窗没人就先坐了。
我笑着说没关系,把行李放到架子上,让张九爷坐了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张九爷和眼镜男的中间。
九爷对面坐着一名三十来多岁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穿着应该也是农村人。
带的东西也非常简单,只有一个装衣服的编织袋,上面还印着国营泸州化肥厂的字样。只是一脸愁容,显得非常憔悴。
女人旁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男的,瘦的那个年纪大点,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子不到一米六,尖嘴猴腮的样子使人不能不联想到猴子。
胖的那个则要高大得多,足有一米八几,坐在那里一个人足足占了一个半位置,把那瘦子挤得紧紧的靠着抱孩子的女人。
火车开得很慢,按这速度,到翠屏山起码要一天一夜,张九爷上车之后就就开始闭目养神。
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丝毫不觉疲惫,便打量起对面那个憔悴的女人来。
这一看不打紧,我发现她印堂泛青,头顶隐约有点黑气,张九爷说过,这是恶运之兆。
不是本人正身处霉运之中,便是身边亲人有重病缠身。我心中暗自猜测,病得应该是她怀中的婴儿,因为上车之后,我一直没见那孩子哭过。
不过我却不好意思打听,毕竟出门在外,太主动了反而会让人不舒服。
不过对面的猴子似乎没有这种顾虑,看得出来他十分健谈,火车开动后就开始和身边的人聊天。
我听他打听那个抱孩子的女子,问她是哪里人,要上哪里去?看你一个人出门,还带着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女子刚开始有点犹豫,并不想搭理他,但这瘦子脸皮功夫确实很厚,东拉一句,西扯一句。
这女的慢慢也就放松警惕,告诉她自己是从前面的煤厂沟上的车,准备去省城给孩子看病。
这倒是验证了我之前的揣测。
瘦子一听了之后说道“果然如此!我刚才见你面带愁容,就悄悄算了一卦,显示你有至亲之人患病。”
我心中暗自惊讶,想不到对面的瘦子居然也会算命,难道是个同行?
旁边的胖子和眼镜男,此时也被吸引了,纷纷对瘦子侧目相顾。
瘦子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满面自得的道“我原本师从青城山邱驼子门下,最擅长看相算命,不过师父说泄露天机容易折寿,这几年洗手不干了。”
这邱驼子似乎特别有名,我见旁边几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一种很惊讶的表情。
连我师父也悄悄睁了睁眼,打量了瘦子几眼,随即微微摇头,闭上眼,继续假寐。
我一见张九爷神色,心知瘦子说的多半是假的,不过却懒得拆穿他,毕竟火车上三教九流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旁边的眼镜惊呼道“邱驼子,那可是西南算命第一人,据说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想不到您居然是他的弟子!”
瘦子故作谦虚道“惭愧!惭愧!在下正是家师的关门弟子王刚!”
“哦!您就是王刚大师?我记得邱驼子有个徒弟就叫王刚!原来就是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眼镜激动万分,主动伸出手,想要和瘦子握手。
王刚连忙伸手,谦虚道“不敢不敢,算不得什么大师!”两人顿时高兴的攀谈起来。
二人聊了许久,眼镜主动拿出自己带的吃的,什么猪蹄烧鸡,火腿饮料,花生瓜子,一大堆好吃的,眼镜也挺大方,招呼我们几个一起吃。
见我们几个都比较拘束,干脆一人递了一些,最后硬塞给瘦子一个卤猪蹄。
又变魔法似的,掏出一瓶白酒,准备和瘦子对酌几口。
瘦子也不客气,甩开腮帮一顿大嚼,二人喝了大半瓶酒,越聊越是投机,简直相见恨晚。
眼见时机差不多,眼镜便提出请瘦子替他看看手相,瘦子闻言稍一迟疑,放下酒瓶道“我这些年已经不替人算命看相了,不过老弟这么热情,我就破例一次吧。”
说完让眼镜伸出左手,仔细查看半晌,凝神说道“你这手粮仓饱满,太阳线从火星平原上升,横穿智慧线,年少时学业用功,现在应该事业有成,至少也是一个中层管理。
一席话说得眼镜连连点头,“大师说得不错,我确实是年少读书,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西川棉纺厂,现在在采购科当科长。”
“不过”瘦子微微一笑,“你姻缘线浅,成家应该较难,我看你不过三十出头,应该还是单身。”
“啊呀!果然神准!”眼镜大声称赞道“我这些年就是,事业各方面,感觉都还不错,唯一就是这一直没有成家,父母着急得不行,说我不想成家。”
“不是我不想成家啊,说实话,我也自认为条件不错,主动追了好几个女孩,可是她们对我都不感冒啊!王大师,您是高人,我这种情况有没有办法可想?”
瘦子放开眼镜的左手,捻了粒花生米扔在嘴里大嚼几下,又拿起酒瓶灌了一口,这才龇牙道“办法倒是有,我这些年经营了一家文玩店,手里有一只开光的水晶貔貅,正巧带在身上,可以忍痛割爱,转让给你,你只要用红绳系了,佩戴在胸前,这姻缘自然就来了。”
我一听瘦子如此说法,心道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