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前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孔寄怀立于一侧,目光在怒发冲冠的鸟皇与端坐不动的忘忧仙君之间徘徊,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双手不自觉地搓捻着。这两位,皆是他招惹不起的尊神,倘若稍有不慎,引发争端,他的城主府恐怕难逃波及,化为乌有亦非不可能之事。
他满怀恳切地望向宋词安,那眼神中满是期盼,希望他能尽快开口,打破这凝重的氛围。
宋词安捕捉到孔寄怀投来的求助之意,又瞥见师尊头上悄然隐去的双耳,以及周身逐渐弥漫的寒意。
他终又站出来一步,语气坦然自若:“鸟皇大人,能否赐告,您丢失的爱女,是何姓名,芳龄几许,样貌如何?若我们有幸寻得小女,能否与您继续换取那白妖姬之血?”
宋词安自觉此番发言无任何问题,可堂上高坐的鸟皇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半晌,嘴唇翕动,却久久未吐一词。
厅内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孔寄怀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生怕两位大人再起争执,于是鼓起勇气,语气极其卑微谨慎:“呃,容在下斗胆插言两句。那被人掳走的七公主,既无名姓所系,亦无年龄可考,更无样貌可知……”
话犹未了,堂下忘忧仙君面具之后的双眸已然瞪大,就连宋词安也不禁皱起了英挺的剑眉。
“……七公主被掳之时,尚为一枚幼卵,距今已有近一年之期。然而,幼卵之破壳,与周遭之气候环境息息相关,故而,现今既无法探知幼卵之状况,更难以知晓其根底细节。”
闻听此言,师徒二人望着鸟皇愈发悲恸阴郁的神色,皆陷入了沉思。
只是一枚蛋!
这从何寻起?
谈话至此,已然陷入僵局,师徒二人遂离了前厅,重新步入院落之中。
刚升起的希望,又被现实击碎,宋词安神情落寞。他独自坐在案几前的软垫上,沉默无言,半晌未动。
“词安,”忘忧仙君见徒弟如此,心有不忍,出声劝慰:“你可知道,何为逍遥?”
宋词安从失落中回神,仔细思考了师尊的问题,认真答道:“弟子以为,功成名退,采菊东篱,可谓逍遥;淡泊名利,梅妻鹤子,可谓逍遥;朝游碧海,暮宿苍梧,亦可谓逍遥。”
师尊面上露出一抹浅笑,语重心长地点点头,道:“词安,如你所说,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可为逍遥;然得而不喜,失而无忧,也可为逍遥;为师以为,庄子亡妻,击缶而歌,亦可为逍遥。”
闻言,宋词安的眼中光芒亮起,又倏地熄灭。
庄子亡妻,击缶而歌吗?
他自觉做不到。
若师尊不在此世,他绝不独活。
“词安,你可知为师的灵剑,为何名为苦海?”师尊又抛来一个问题,打断他跑远的思绪。
“弟子听佛语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知师尊是否取其中深意。”
师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继而言道:“迷则乐境成苦海,如水凝为冰;悟则苦海为乐境,犹冰涣作水。可见苦乐无二境,迷悟非两心,只在一转念间耳。”
言罢,师尊竟唤出自己的灵剑,握于手中,分外爱惜地感慨:“以苦海为乐,是我所修的逍遥之道。”
宋词安心头微动,闻此良言,颓唐之色稍褪,振作精神,言道:“师尊,您与我回缥缈宗吧?鸟皇的蛋他们找了一年都毫无音讯,白妖姬之血想必更是难觅,弟子对此事真是毫无信心。”
忘忧仙君闻言,也沉默不语。即使他有修为实力与妖皇明抢,夺下那稀有宝物,但此举必然和妖界结下不解之仇,连带迁怒整个仙界人族,若最后引得两族大战,实乃得不偿失。
二人心怀忧虑,前路茫茫,皆不知何去何从。
宋词安一心想回宗门,从此日日和师尊卿卿我我,再不为琐事烦心,度完余下岁月。
然师尊却不想放弃,还想继续寻找白妖姬之血。其他必要材料寻常,他已托空冥和纪宗主帮他找齐。此时只剩最后一步,便可凑齐材料,助徒弟解除窃运之术。他又怎会轻言放弃?
二人各执一词,争论无果,终致不欢而散,各自沐浴更衣,相顾无言。
待宋词安沐浴完出来,师尊又在自斟自饮,桌上佳肴满目,想必是孔寄怀遣人刚刚送来。
宋词安拿不准师尊饮了多少,有无醉意,于是试探地问:“师尊,您可想休息了?”
忘忧仙君此刻方抬首望向宋词安,见徒弟又换了衣袍,黑色罗袍上用红线点缀几朵妖冶的红色彼岸花,配上宋词安那张高贵精致的脸庞,尽显华贵尊荣。
忘忧仙君心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犹如万千细虫在心田攀爬,瘙痒难耐,却又无从宣泄。
宋词安见师尊只是凝视着自己,未曾言语,误以为师尊又饮多了酒,便径直行至其身旁,依偎着师尊坐下,温柔地说道:“师尊,您可是想休息片刻,还是愿词安再陪您共酌几杯?”
“陪为师再饮几杯吧,此酒甚佳,还带有丝丝甜味,深得我心。走时莫要忘了提醒为师,再向那孔雀讨要一些。词安,你也尝尝。”
言罢,师尊为弟子斟满一杯酒,宋词安伸手接过,轻抿一口,原是桂花甜酒,确是香甜可口,极合师尊口味。
“如何?词安喜欢吗?”
“嗯,师尊,此酒很是香甜。”
师尊勾唇一笑,将嘴凑到徒弟跟前,宋词安想也未想就亲了上去。
一股酒液,顺着唇齿,流入宋词安口中,那酒液不多,丝丝缕缕,伴着浓烈的酒香,和师尊身上独有的气息,直击他的浑身各处。
接着,师尊湿软的舌头侵入口中,酒香在唇齿间交汇流转。师尊俯身而上,整个人扑进宋词安怀中。宋词安双手环抱住那柔软的腰肢,轻轻滚动喉结,将口中酒水咽下。
宋词安贪婪吮吸师尊舌上残留的酒气,只感觉师尊浑身越来越软,某处却越来越坚实。
宋词安不再等待,他把师尊轻松抱起,缓缓置于床榻之上,将人压在身下,又一番深情热吻。
“师尊,您还记得弟子的小字吗?”
“景之。”师尊喘息急促,却回答得毫不迟疑。
宋词安看着脸颊潮红的师尊。此刻的师尊,如静夜红莲,如雪地红梅,如秋露海棠。
冷艳清幽。
宋词安此刻只想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