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关押姜恒的地方,响起脚步声。
巡逻队员看清来人,犹豫着接过姜力塞来的烟叶子。
“就半炷香。”
年长的队员,竖起三根手指。
帐篷里。
姜恒听见脚步声,立刻挣扎着坐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帐篷。
“祖父,爹,你们终于来了!”
姜恒被捆着,手腕勒出深深的血痕。
他充血的眼珠,在黑暗中亮了一瞬,又迅速被扭曲的恨意覆盖。
“那群狗东西竟敢这样对俺!等俺出去——”
“住口!”
姜力一巴掌扇在姜恒的脸上。
打得姜恒头歪向一侧,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
“爹你竟然打俺!”
哼!
姜力懒得理会蠢儿子,“还嫌惹的祸不够大?”
姜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
浑浊的眼珠盯着长孙。
曾几何时,他们姜家还管着寨子中的盐引。
他压低声音。
“恒儿,剩下的鞭刑,你肯定挺不过去。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你弄出去。”
“弄出去?”
姜恒啐出一口血沫,狞笑起来。
“你们当俺是三岁孩童?
你俩在外面的悄悄话,俺都听到了。
说‘那孽障救不得了’!”
他猛地挣动绳索。
“既如此,明日公审时,俺不妨把你们做的那些勾当,都说个明白。”
咚!
姜老爷子拐杖杵在地上,腮帮子气的颤抖。
没想到竟然被他听到了,看来的只能换方法了。
他立刻换上慈祥口吻,一脸的心疼。
“恒儿糊涂了,尽是胡话。”
枯瘦的手却死死掐住,姜力手臂,青筋暴起。
姜力会意,从怀里掏出油纸包。
“好儿子,先吃点东西吧。”肉干的香气,让姜恒喉结滚动。
他恶狠狠咬住,姜力递来的肉块。
心想等吃完了在谈也不迟。
姜老爷子悄无声息,挪到他身后,浑浊的眼珠里,杀意骤现!
“慢些吃,都是你的。”
姜老爷子声音温和,右手却缓缓举起拐杖。
姜恒突然抬头。
“李凡要是知道消息,是泄露给边夷的话——”
“砰!”
柴棍砸在姜恒后脑。
姜恒嘴巴大张,一串血从额头流下。
睁着眼睛栽倒在地。
他挣扎着要喊。
帐篷外有脚步声靠近。
姜老爷子摁住姜恒,朝着姜力低声厉喝。
“还愣着!”
哦!
姜力颤抖着从怀中拿出匕首。
闭着眼睛,狠狠地朝着姜恒的心口扎去。
噗!
鲜血喷了姜力一脸。
姜恒则是抽搐着倒在了血泊里。
帐外亮起三四支火把,赵牛的喝问声,伴着刀鞘碰撞声逼近。
姜老爷子正抱着姜恒的尸首,老泪纵横。
“造孽啊!
俺姜家怎出这等禽兽!”
他颤抖着指向地上,带血的肉干。
“这孽障竟想毒杀亲祖父!”
巡逻队长赵牛,夺过肉干闻了闻,脸色骤变。
“掺了断肠草!”
姜力早将匕首藏好,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俺儿大义灭亲,实属无奈啊!”
姜老爷子跪地叩首。
姜力则是装作试论落魄的样子。
赵牛觉得他知道了真相,赶忙出去禀报。
消息也传到了李凡耳中。
他擦拭佩刀。
刀刃寒光闪过,他下颌线条绷紧。
“老狐狸。”
场地前火把通明。
李凡到时。
里正正安排人将姜恒的尸首,用草席裹住葬好。
姜老爷子扑到李凡脚下。
“孙女婿明鉴!
老汉教孙无方,甘愿受罚!”
“姜老这是大义。”
李凡虚扶一把,指尖却未触其衣襟。
“只是...”他瞥向里正。
咳!
里正清咳一声,有些为难的开口。
“按律该逐出村落,但念在...”
“哎!”
李凡忽然抬手打断,假意叹息一声。
“死者已矣,活人还要过日子,不如赔百斤肉干给苦主?”
人群中的周老汉攥紧拳头,被妻子死死拽住。
吴秀才挤出人堆,朝李凡深揖到底。
“李凡哥仁厚!
俺斗胆,想请您十日后,主持俺与耿灵儿的婚仪。”
李凡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吴秀才的意思。
扶起吴秀才后。
低声道。
“听闻你与县衙师爷有旧?
正好有封文书...”
吴秀才抬高嗓门,这话分明是说给人群后的里正听!
草席缝隙间隐约,透出青白的脚趾,那根褪色的红绳,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是去年他亲手给系的红绳。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他花白鬓角。
盯着李凡的目光充满仇恨。
李凡似有所感。
等他转向姜老爷子的时候。
姜老爷子则快速的低头,遮住滔天的怒意。
李凡回家后。
三个丫头排得整整齐齐。
大丫端着铜盆,脸上带着微笑。
二丫攥着擦脸巾。
三丫手里的擦脚布,还在滴水。
踮着脚往前凑,鼻尖上沾着灶灰。
“爹爹回来啦!”
李凡用拇指抹掉,三丫鼻尖的那点灰。
对着众人说。
“这是闹哪出?”
“楚婶子说...”大丫一开口。
二丫就抢过话头。
“说孝顺闺女都得给爹洗脚!”
三丫忙不迭点头,发髻上绑的红绳跟着晃。
“按时孝顺闺女!”
李凡一脸的欣慰,被推坐在矮凳上。
三双小手就扑进热水里,大丫搓着他脚背上的茧。
二丫数着脚趾缝。
三丫撩起的水花溅了自己一脸。
“好了好了。”
李凡缩回脚,嘴角上扬。
三个湿漉漉的脑袋,齐刷刷仰起来。
二丫眨巴眼,眼珠子一转。
“爹是不是忘了啥?”
“嗯?”
李凡装糊涂,眼中尽是笑意。
三丫急得去拽他裤腿,奶声奶气的道。
“楚婶子说...说洗完脚有...”
“绿豆冰棍是吧?”
李凡戳穿她,快速的将脚擦干。
三丫耳根立刻红了。
大丫绞着衣角,小声补了句。
“上回那个...凉丝丝的...”
哐当!
灶房传来瓷碗碰撞的声音。
苏婉踮脚够橱顶的腊肉,外面的谈话也不回。
“当家的,给丫头们分了吧,俺嫌冰牙。”
李凡分好后来到灶间,将冰棍贴在女人的后颈。
呀!
苏婉冷的打颤,转身。
被李凡按着肩膀咬了一口。
“碗给俺。”
李凡夺过腊肉。
“明日请吴秀才来教书,得备些束修。”
“真的?”
苏婉面上一喜。
她从小就羡慕,那些能读书的人。
所以得知自己的孩子能识字,自然高兴。
哇!
外间哭声传来。
三丫顶着满脸糖渍,冲进来,一头扎进苏婉裙摆里。
“娘!爹要请先生打手板!”
李凡拎起小女儿后领,奇怪道。
“谁说打手板?”
“赵牛说的!”三丫抽抽搭搭比划,委屈的撇嘴。
“听说先生都拿,这么宽的戒尺...”
大丫从门框边探出头。
哄道。
“每天给冰棍就上学。”
二丫挤进来,帮腔,“表现好还能多半个!”
李凡突然捏碎冰棍。
三丫比划的戒尺宽度,正是军中密报折子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