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永康十二年，周鲁之地赤地千里。
豫南三府十六县树皮尽啃，枯井遍布。
焦土之上，灾民们拖着肿胀的腿肚向北方挪动。
官道两侧倒伏的尸骸，被秃鹫啄得只剩空腔骨架。
“阿爹的棺材板怎么在动？快按住！”
女孩稚嫩的童声里带着哭腔。
李凡猛地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用力推开眼前的遮挡物，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胸腔被灌进一口腥甜的空气，眼前的粗布麻衣上沾着黄泥，右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这是什么地方？执行任务穿那套战术服哪里去了？
“诈尸了！灾星降世啊！快跑！”
一群难民拥挤着朝老庙外跑去！
火把照亮庙墙上的血手印，那是三日前原主被推进棺材时抓挠的痕迹。
角落里散落着撕碎的黄符，符纸上'镇煞'二字被血污浸透。“
啊！
三个瘦小的小女孩，艰难地躲闪着人群，护着身边的棺材。
等人群散尽，才跌跌撞撞扑到敞开的棺材前。
最前头的女娃儿约莫七八岁，一双凤眼微微上挑。
李凡瞳孔剧震。
这怎么和前世爆炸中，自己保护的最后一个人质的眼睛那么相似！
“当家的，求您放过孩子们，要索命就带我走吧！啊啊啊！”
斜刺里突然扑上来一个年轻苏婉。
正是原主的妻子苏婉。
身着粗布麻衣，踉跄着跪在棺材前。
枯黄的手指，颤抖地攥住男人露出来的的手臂。
李凡全身的汗毛竖起。
月光投进老庙中，形成细碎的斑点。
老庙残破的木门被撞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堵在门槛外。
月光从屋顶破洞漏进来，照见为首的老汉。
此人正是老里。
他长须发皆颤，手中雷击枣木钉竟是洪武年间的制式。
顶端刻着“乙字叁佰贰拾柒号“，这是当年圣上清查户帖时，各乡里长统一配发的镇邪法器。
“里正爷爷说了，被山鬼附身的人必须烧死！”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尖细的嗓音。
一名麻子脸青年大声怒喊道。
贪婪的目光，直直盯着苏婉微敞开的领口。
却不戚然对上李凡的森冷的目光。
而李凡的脑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附近村里的一个猎户。
性格很是怯懦，三日前上山找水源时，不慎坠崖。
而他穿越的时机很糟糕，圣天子虽下罪己诏于恒山，奈何豫南三府十六县已成人间炼狱。
如今方圆百里的树皮，已经都被啃光了！
“叮！生存挑战系统激活！”
“新手任务：获取全家三日的口粮，奖励初级狩猎技能！“
彭！
李凡翻身从棺材里跳出来。
单薄的木板，因为不堪重负而发出声响。最小的女娃上前抱住李凡的小腿，眼露惊恐。
“阿爹别吃三丫，三丫的肉是苦的，吃了会肚肚痛！”
三丫慌忙拉下衣袖，却露出更多新旧交错的齿痕。
最大的牙印还沾着黄褐色的草药渣。
这是被人咬伤后胡乱处理的痕迹！
李凡怒火瞬间窜上头顶。
前世的特战本能，让他闪电般抄起角落里的一把断刀，朝着人群甩了过去。
刀锋在空中划出银弧，堪堪停在麻脸青年脚尖前的空地上。
啊！
麻脸青年瘫坐在地上。
腰间的布袋露出半截木梳。
分明是昨日从三丫头手里抢走的嫁妆！
“偷或是抢？”
李凡勾起嘴角冷笑。
上前拔出钝刀，刺向麻脸青年。
断刀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刀花。
这是前世在委内瑞拉的猎人学校，苦练的蝴蝶刀技法。
刀刃擦着麻子耳廓飞过，削下半片带着黑痣的皮肉。
“啊！”
麻脸青年痛苦哀嚎！
里正的白胡子抖得像风中的枯草。
“李，李大勇你快住手！休要害人性命！”
“我叫李凡！”
李凡纠正道。
手一转，刀背重重的拍在麻脸青年脸上后，扫视众人。
啪！啪！
发出脆响。
“明日卯时，我会带着妻女跟你们逃荒！
但谁再敢踏进我周围两米半步，老子剁了他的蹄子下酒！”
一脚踹开哭爹喊娘的麻脸青年，钝刀钉入斑驳的柱子上，嗡嗡作响。
人群作鸟兽散。
“这窝囊废怎么改性子了？真是见了鬼了！”
最大的女儿突然软倒在地。
李凡掀开女孩补丁摞补丁的衣襟，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这是被饿晕了！
苏婉抖着手往缺口的陶罐里舀水。
只盛出三分之一的水面上，漂着可疑的虫尸。
咳咳！
苏婉捂着嘴剧烈咳嗽，摊开的掌心里，出现了一抹猩红。
而她的袖口沾染的暗红血渍已呈褐色。
这是积年的肺痨。
李凡想起穿越前在难民营里，就曾见过的那些病人。
他们的被褥上总有洗不净的锈色。
“当家的！后山的断崖下有处野蜂巢，但崖壁太陡了！”
“我去采！”
李凡感觉双眼酸酸的，抓起墙角麻绳转身就走。
二丫头一把拽住李凡的裤脚。
说话的时候，眼尾的疤都跟着变形，语气却十分的老气横秋。
“上个月王叔去掏蜂蜜，被蛰得浑身溃烂，抬回来当天就咽气了！”
夜色下的山山里，风裹着砂砾抽在脸上。李凡摸到断崖边，探身望去。
在月光的照射下，岩缝里金褐色的蜂巢隐约可见。
成年男人腰粗的蜂巢，挂在十丈高处，崖壁上布满青苔。
“宿主可用10点气运值，兑换攀岩绳索，是否立即兑换？”
系统突然出声。
李凡咬牙选了确认。
嗖！
掌心突然多出团冰凉。
泛着金属光泽的钩索，锯齿状倒刺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这怎么是现代战术攀岩装备！
李凡攀着绳索下崖时，启明星刚爬上东边山梁。
等他把蜂巢塞进布包，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不好！被蜜蜂发现了！”
李凡攀上崖定后，开始飞快的朝老庙狂奔！
“快看！李凡手里的布包鼓鼓的，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二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堵在路口，上前疯抢。
“竟然是蜂蜜！”一个壮年眼睛都嫉妒的发红，
麻脸青年举着铁叉狞笑。
“里正可是说了，采集到的东西要归村里分配！”
李凡猛地扯开衣襟，密密麻麻的红肿蛰痕显露出来！
嘶！
众人倒吸冷气。
最胆小的村妇吓得直接瘫坐在地。
“想要蜂蜜？拿水来换！”
李凡掰下一块金黄的巢脾，蜜汁顺着指缝滴在滚烫的沙地上。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里正哆哆嗦嗦拨开人群，手里捧着个豁口的陶碗。
附近村子的井.，井水早都彻底干了！”
李凡舔掉手背上的蜜糖，在震耳欲聋的蜂鸣声中轻笑出声。
远处地平线上，第一缕晨光刺破漫天黄沙。
西北风卷来潮湿的土腥味。
李凡用舌尖接住空中飘落的尘粒。
暴雨前特有的带电尘埃，他在刚果雨林执行任务时尝过这种味道。
“想要活命，快去把手里最锋利的铁器举起来。”
李凡转身面朝蜂群。
一会儿的功夫在头顶结成黑云。
“老子带你们挖条生路！”
同一瞬间。
蜂毒带来的灼痛突然转为清凉，李凡看见手背伤口里渗出银色液体。
这分明是前世见过的纳米修复机器人工作时的特征。
“叮！系统提示：初级自愈能力已激活。”
老庙前的台阶下。
三丫头踮脚往陶罐里数米粒。
“阿爹你终于回来了！”
小丫头举起块带血的碎布。
“刚才娘亲又吐血了！”
系统光幕突然闪现朱红篆文。
“检测到戾气入体！是否耗费三十功德兑换药王的《真金方》所载避疫散？”李凡指尖触到腰封里，突然出现的油纸包。
熟悉的艾草苦味，正是前世在安南平乱时，军医熬制的防疫汤剂。
李凡蹲下身，把最后半块蜂巢塞进小丫头嘴里。
甜香在唇齿间化开，三丫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的笑靥。
李凡瞳孔一缩。
怎么和那个葬身火海的小女孩的笑脸重合。
李凡擦掉女孩嘴角的蜜渍，
“别怕！这次阿爹绝不会放手！”
李凡单膝跪地，破草鞋碾碎地上的符纸灰烬。
三丫胳膊上的咬痕渗出组织液，在火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这是感染鼠疫杆菌的典型症状。
“兑换药剂银需要多少点数？”
他在脑内质问系统。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麻衣腰包里，系统给的密封药片。
前世在叙利亚战场，这种药曾救过整个侦察排的命。
“当家的！”
苏婉突然剧烈抽搐，咳出的血沫里混着黑色絮状物。
李凡瞳孔骤缩，这是肺鼠疫晚期患者的特征性坏死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