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墨拎他就跟拎小鸡仔没什么两样。
向水扭头,想再看一眼这个‘家’,可除了雪和雾,什么也看不到了。
姚墨拖着他没动,他才发现,周围悬浮在空中的血雾,并非雾,而是细小的,以肉眼难以看到的红色蜘蛛,离近了看很难察觉,只有离远看,吊在半空的无数血红色蜘蛛钩织成泼天的红色雾幕。
就算那红色小蜘蛛落到身上,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怪不得肖白要选在这里。
如果这种红色蜘蛛有攻击性,那也要积少成多,而在此过程中,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若长久地待在此处,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只有肖白和向水。
姚墨平静地挠了挠自己的手背,仍然继续走着,她还没发现。
向水挣扎两下:“我可以自己走。”
姚墨:“你会逃跑。”
向水:“我不会。”
姚墨不搭理他了,握着他后颈的手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一路上的蜘蛛血雾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向水的目光聚焦,眯着眼找姚墨皮肤上的蜘蛛,也只是看到了一个微小的移动的点。
姚墨要死了。
向水突然觉得讽刺。
肖白真是一切都算好了,如果肖白没有守住,向水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算无遗策。
肖白算计的一切都实现了。
他太清楚向水了,知道卡米尔在他心中的重量,所以知道他会拼命地逃离,就算他看清了局,他也没办法脱离肖白为他安排的轨迹。
他的身体里还有肖白放的定位器。
肖白再次复活,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都在肖白的意料之中。
向水觉得恶心。
之前是向封为他安排的路,现在是肖白为他安排的路。唯一看似是自己作出的选择,卡米尔用命换来的逃离,也是肖白知晓一切后所算定的。
他对肖白,喜欢得不纯粹,恨得不彻底。
不舍得他死,也不愿他称心如意。
姚墨打碎了车窗,将他扔进去,自己也翻进来,把驾驶面板撬开,在拨弄上面的电线。
向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后侧,宽大的袄半掩,唯一裸露的稍许皮肤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堆叠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蜘蛛,正在细微地啃咬。
而姚墨仍一无所觉。
向水摸了一把后颈,只摸到四散开来的一堆蜘蛛,他捏死了几个,继续摸自己的后颈。
也许是因为刚刚姚墨掐他后颈的原因,他只有一个小口子,而且已经要开始愈合了。
正在尝试驾驶的姚墨仍然一无所觉。
向水:“姚墨,你知道姚浮死了吗?”
车终于启动了。
姚墨烦躁地皱眉:“有屁快放。”
向水:“你怎么不伤心?”
这句话格外熟悉,同一句话,晏李问过向水。
姚墨踩下油门,回他的话:“你不会以为我和他真的有血缘关系吧?”
向水:...
向水是真的这样以为。
毕竟从他看到姚浮起,姚浮一直是作为姚墨的弟弟出现的,是一个研究员的副手。
姚墨嗤笑一声:“选出你这样成功的实验品用了两代,一代实验品中选出的佼佼者是姚浮,但是还是太菜,时间足够,才进行了第二代实验,第二代试验品里有两个适合的人选。”
向水心里翻江倒海。
姚浮也是实验品,可他死得那么简单。
姚墨接着说:“他的使命就是保护你在合适的时间死,完成了使命,死就死了。”
向水看着姚墨后颈上愈发大的伤口,好像自己的脖颈也在发痒,可他却没心思去摸一摸。
向水:“另一个人是谁?”
姚墨倒是不吝啬多说一些,鼓动的风从破碎的车窗吹入,带着她的话到了向水的耳边。
“爱丽丝。”姚墨轻笑,“她比你要更成功,要更适合做实验品,只是她的求生欲望比你强得多,过于聪明,按照向封的话来说,出意外的概率太大。”
“我记得她是17号。她是当时最受瞩目的一个,却能在无数关注的目光下找到了从研究所离开的出口,下水道。”
“对了,她告诉了你。”
“姚浮通风报信,向封的全知能力不可能让你们逃脱。审问你时,你给的反应也让我们的关注重心倾斜,最后在选择时,我倾向于爱丽丝,向封倾向于你。”
姚墨的手摸到了后颈,随意抓了一下。
向水想问她,为什么最后还是选了他。
姚墨却突然停了车,盯着自己满手的血,扭头:“我说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向水看着姚墨扑过来,他反射性地踢了一脚,姚墨就重重撞上了前车窗。
姚墨的脸色很冷,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瞳孔划过一道暖光,快得不可思议。
向水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胸口已经被划开了。
情况紧急,姚墨的手却格外稳当,她摸出了一个菱形的金属体块,朝着伤口的深处挤压,向水一脚踢过去,被她抓住扭断了。
姚墨没有完全地划开肉,可能是为了愈合地更快,只是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将金属硬塞进去。
向水伸手,一把推开她。
她的力气小了很多,当真就这样被她推开了,吐出一口血,向水看到她的后颈已经被啃食一空,白骨森森裸露,那双眼仍然狰狞地看着他,带着不甘和痛苦。
姚墨死了。
他正要起身,一张纸片从他的身上滑下,随着风被吹到了车窗外,又被雪砸到地上。
他推开门,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看清了那一张纸片上的内容。
【朗伊尔城】【北美】【冰岛】...
每一个后面都画了一个对勾,他撑起身,看到了最后一个地点【摩尔曼斯克】,后面没有对勾。
字迹飘逸,不像是实验室写实验数据那样严谨,看得出来写下时大概是愉悦的。
姚墨喜欢旅游,喜欢看世界,不喜欢待在狭小的实验室里。
他喘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撑着车站起身。
姚墨大概是把那个东西推到了心口的位置,鲜血从嘴里一股股涌出。
他撑着车,从侧面绕过去,他咬着自己的舌头不让自己晕过去,一脚踩下油门。
肖白还在追他。
他不知道姚墨放到他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非两种,定位和爆炸。
现在摆脱肖白要紧,既然知道位置,在安全地带将这东西取出来不是难事。
向水开着车,油门踩到了最低,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下却莫名不安。
直到他在飞驰的沿路没有看到一辆车时,心下彻底凉透。
肖白怎么可能放他走。
如果有人劫走他,想要快速离开,只能找车。
肖白经常出去,怎么可能留给他逃跑的机会。
像是要验证心下的猜想一样,车缓缓停下,无论再踩油门也无法移动分毫。
这辆车是肖白放在这里的。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胸膛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手伸到旁边摸到了带出来的袋子,那里面装着人头虫子。
他打开车门,下一刻就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继续走。
他走得太慢了,太慢了,明明觉得走了好久,回头,却还是能看到车在风雪里的影子。
刚刚脚被扭断了一只,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他尽量放轻脚步,让雪快速覆盖自己的脚印,又在半路转弯,去了一栋建筑的荫蔽处。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
只是意外来得更快。
放进身体的是定位仪,但并非只有向封能看到,而是所有来找他的异能力者都能看到。
他昏迷前,听到了风雪以外的声音。
风声太大,当察觉到有人接近时,已经来不及回避了。
他有一瞬间,宁愿找到他的人是肖白,而不是向封手下的异能力者。
一切陷入黑暗后,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