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白刚有起身的动作,舒烨几乎条件反射般跟上,可还是慢了半步。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向来不会轻易展露锋芒,更不会轻易动用暴力这种有失身份的手段。
平日里,哪怕是最琐碎的事务,都由舒烨这类下属代劳,时屿白鲜少亲自动手。
此刻他却反常出手,可见事态已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那双眸中蛰伏的冷意,比往日任何一次发怒都更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
时屿白松开手,任由瘫在座椅上的中年男人狼狈起身,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滚出去。\"
男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会议室。
他在时家本就是边缘化人物,有点话语权却不多,偏偏还敢\"艺高人胆大\"。
这一下,怕是以后连进会议室的资格都没了。
时屿白转身走向落地窗前,声音混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传来,
\"主家的仁慈,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理由。\"
话语顿住的瞬间,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再有下次,就别怪我清理门户。\"
这既是警告,也是赤裸裸的打压。
沙洋时家向来将主系支系分得泾渭分明。
百年前,主家一声令下,支系连大气都不敢出,更遑论在议事时僭越开口。
如今倒好。
这群养尊处优的旁支,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舒坦。
竟忘了尊卑本分,连主家的底线都敢肆意触碰。
暗戳戳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舒烨垂眸掩去眼底的无奈,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老大要亲自坐镇沙洋,不得不与苏小姐暂别。
这些时日他周身气压低得吓人,连翻动文件的声音都能引得他皱眉。
如今苏小姐深陷舆论漩涡,老大手机屏幕都快被刷出火星,恨不能立刻飞回海临。
被困沙洋的他,怕是连呼吸都带着怒火。
可这群迂腐的族老却浑然不觉,还在火上浇油。
他们哪里知道,苏璃于时屿白而言,是暗夜中唯一的光。
曾经有人在酒局上调侃苏璃\"有几分姿色,想睡\"。
第二天那家公司的股票就雪崩式暴跌,操盘手连夜卷款潜逃。
而这,不过是时屿白怒火的冰山一角。
\"愚蠢。\"
舒烨咬着后槽牙暗暗吐出这两个字,冷冽的目光扫过时家众人惨白的脸。
时屿白重新落座主位,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扶手。
舒烨忽然想起初见苏璃时,老大眼底迸发的炽热光芒,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
而如今,谁敢触碰这份珍贵,谁就将迎来来自地狱的惩罚。
舒烨心里清楚,自己曾因控制不住不该有的情愫,已经承受过老大的怒火。
他的一切都是时屿白给的,却还妄想肖想老大的心上人。
当真是自不量力。
调整好心情,舒烨慢条斯理倾身。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桌面,将一摞装订整齐的文件尽数揽入怀中。
他穿行于长桌间,西装下摆扫过空气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每在一位族老面前驻足,便轻叩桌面放下文件,语调温润得仿佛裹着蜜,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各位长辈海涵。少主特意准备了些诚意之作,还请过目。\"
皮革封面与实木桌面相撞发出闷响。众人皱着眉翻开文件,指节却在触及纸张的瞬间骤然发白。
三长老喉结剧烈滚动,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按住即将滑落的纸页,目光扫过四周同僚。
有人额头渗出冷汗,有人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震惊。
那些藏在阴暗角落的秘辛、精心掩埋的罪证,此刻竟被白纸黑字摊开在眼前。
时屿白黑曜石袖扣折射出冷光,漫不经心地开口,
\"对于今天会议大家提出的意见,我给出的解决方案,诸位可还满意?\"
三长老这才恍然,时屿白刻意选择纸质文件而非电子文档,看似随意的举动实则暗藏慈悲。
这是留了最后一丝体面,给他们一条全身而退的生路。
偌大的会议室一片死寂。
\"既然都无异议,那就散会吧。\"
时屿白起身整理西装,动作优雅。
雕花铜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震落的金箔簌簌飘落,如同一场无声的葬礼。
舒烨紧跟其后。
临走前特意用皮鞋碾过散落的文件,皮革与纸张的摩擦声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会议室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吊灯的光影在众人扭曲的脸上明灭不定。
人向来追逐权势,深谙狡兔三窟的生存之道,自然不会将筹码尽数押注在一处。
权力场上暗流涌动。
越是身处高位,越懂得分散风险、广布人脉。
就像蛛网的每一根丝线都暗藏布局。
既为攫取更多利益,也为在风云变幻时留好退路。
这道理,没人不懂。
时家百年屹立不倒,得益于人才济济。
时屿白说的“不够看”,只是相对时家内部的精英而言。
时家最差的一类人,放到全球范围内,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权力之争向来残酷。
就看谁技高一筹。
……
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里撞出清冷的回响。
时屿白脊背绷直如出鞘的剑,黑皮鞋精准地踏过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的菱形拼花中央。
直到电梯门在身后合拢,镜面倒映出他优越的下颌线。
舒烨沉默着按下一楼按钮,金属按键发出轻响。
电梯下行时,楼层数字在镜面墙映出细碎的光影。
当\"叮\"的一声脆响划破寂静,雕花铜门缓缓展开。莫
桑风尘仆仆的身影正逆着夕阳而立。
黑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猎猎声响。
\"少主,你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莫桑双手稳稳托着雕刻着细密暗纹、镶嵌金边的檀木匣,恭敬递上。
时屿白原本冷硬的神色松动了几分。
伸手接过盒子时,指尖轻轻擦过盒身冰凉的木质纹理。
随着盒盖缓缓开启,顶级钻石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晕。
光芒流转间,似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了梦幻色彩。
时屿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抚过钻石表面,感受着那冰凉而坚硬的触感。
不过片刻,他便阖上盒盖递向莫桑,声音低沉而沉稳,
\"拿好,连同我书房的图纸一起拿去给澜大师。\"
莫桑自然知晓这位国际珠宝界的鬼才雕刻师。
那些在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传世之作,皆出自其手。
时屿白抬手松了松领口的银灰色领带,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
\"按图纸做五款十克拉钻戒,再配一整套首饰。\"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轻,像是怕惊碎了某种隐秘的期待,
\"两千克拉的料子,足够了。\"
求婚这件事他不想让苏璃提前察觉,戒指又不愿采纳旁人意见。
毕竟他人的建议都带着主观意识,苏璃未必喜欢。
市面上的钻戒千篇一律,他不愿将就。
所以从苏璃说想跟他结婚那刻起,他便着手设计。
书房暗格里躺着五张设计稿,每一张都反复修改过数十次。
从戒托缠绕的藤蔓纹路,到钻石镶嵌的角度,皆是他亲手勾勒。
此外,他还设计了配套的项链、手链和耳环,组成一整套珠宝。
求婚是人生大事,他不想有丝毫马虎,只想给她最好的。
她应该会喜欢吧?
想到什么,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
两千克拉的顶级钻石,打造这些绰绰有余。
他要给苏璃一场最完美的求婚。
\"先让澜大师赶一款出来。\"
太久,他等不及。
约莫过了几分钟,时厉的心腹前来,
\"少主,主子爷有请。\"
时屿白幽幽从窗前回过身,抢在对方前面迈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