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5月7日,武汉防汛指挥部
窗外的雨丝斜织成网,防汛办的老式吊扇吱呀转动,搅动着办公室里潮湿闷热的空气。
我站在走廊尽头,指尖夹着一封匿名信,信封上“特大洪水预警”五个字写得工整却刻意板正,像是刻意掩盖笔迹。
“柱子哥,你说这帮官老爷会信吗?”我低声问。
张铁柱叼着烟,缺了半截的小指在信封上敲了敲,嗤笑道:“信?他们连中央气象台的预报都能当放屁,你这没名没姓的纸条,怕是连档案室都进不去。”
我眯了眯眼,没说话。
上辈子1990年的这场洪水,武汉三镇淹了半边,防汛办那群“专家”直到江水漫过堤坝才慌了神,事后却把锅全甩给了“百年难遇的天灾”。而如今,我手里攥着的不仅是语言,更是一把收割暴利的镰刀。
匿名信与嘲讽
防汛办的木门虚掩着,里头传来茶杯磕碰的声响,夹杂着几句漫不经心的闲聊。
“老刘,你看看这个。”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戏谑,“‘经测算,五月下旬长江中游将出现百年一遇洪峰’——哈!连署名都不敢写,怕不是哪个神棍想骗补贴?”
“啪!”
信纸被随手丢进废纸篓,我透过门缝,看见一个秃顶男人翘着二郎腿,皮鞋尖正碾在那张预警信上。他胸前别着“气象专家组组长”的铜牌,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
我无声地咧了咧嘴。
——这秃顶叫徐志鸿,前世洪水后靠着“力排众议坚守岗位”的报道升了官,却在98年大洪水时因玩忽职守被判了十年。
麻袋暗战
傍晚,汉正街后巷的“老周麻袋厂”铁门紧闭。
我踹开仓库门时,周瘸子正就着煤油灯数钱,一摞摞十元钞在脏兮兮的床铺上摊开,像片血红的沼泽。
“谢老板?”他慌忙想藏钱,独腿却绊倒了板凳,整个人栽进钱堆里。
我没废话,军靴直接踩住他撑地的手腕:“五万条麻袋,今晚装车。”
周瘸子疼得龇牙咧嘴,却突然笑了:“您也听到风声了?今早防汛办刚把库存全调走,现在黑市麻袋翻了三倍价……”
我弯腰揪住他衣领,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画面里徐志鸿正搂着个女人走进宾馆,日期赫然是防汛值班表上他签到的日子。
“两条路。”我松开他,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一,按原价给我货,照片烂在肚子里。二,我让纪委看看这张‘抗洪模范’的夜生活。”
暴雨前夜
五月二十日,汉口码头。
乌云压得极低,江面泛着铁灰色的光,像块生锈的钢板。我站在堤坝上,身后是堆成小山的麻袋,张铁柱正带人用油布遮盖最后一垛。
“小谢老板,气象台刚发预报——”王猛小跑过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传真纸,“说只是普通汛情,让群众不要恐慌。”
我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江心。
那里,一艘满载沙石的驳船正缓缓下沉——前世这艘船本该在洪峰来时堵决口,如今却因为“专家保证不会决堤”而被调去运建材。
“恐慌?”我摸出怀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李科长,江汉关仓库的麻袋可以挂牌了——每十条捆一组,标价三百。”
对讲机那头的李为民顿了顿:“现在市价才八十……”
“明天就三千。”我抬头看了眼天色,铅云缝隙间漏下一道惨白的阳光,“告诉周明远,防汛办的人今晚会来求他。”
预言成真
五月二十一日凌晨,暴雨如注。
防汛办的电话被打爆时,我正在“扬帆实业”的办公室里泡茶。窗外,汉口沿江大道的积水已经没过膝盖,几个穿制服的人影在雨幕中狼狈奔逃。
“谢一扬!”周明远踹门进来,警服湿透贴在身上,手里攥着份红头文件,“徐志鸿被纪委带走了!市长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障物资——”
我慢悠悠地啜了口茶,抬眼看他:“麻袋我有,但价格嘛……”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撞开,徐志鸿的秃头上挂着雨水,脸色惨白如鬼:“谢、谢老板!防汛指挥部愿意按市价三倍收购!”
我笑着拉开抽屉,取出一沓合同:“签字吧,徐组长。”
——落款处的单价,赫然写着“每条麻袋三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