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案虽是卫鸿落起头,可之后却是大理寺审查,人是关起来了,可罪名迟迟未曾落定......
找到申容便迎刃而解,但恐怕......他被灭口......
她指尖不停叩着书案,心中思绪翻飞......
“小将军......”
瞧见鸣玉,便知事情有异。
“怎么?”
他迟疑着开口:“狱中起火——那人......死了......”
“什么——”
她拍案而起,连连摇头,“不......不会......”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定是脱身之计——”
她眸中迸出怒火,忍不住要冲出去,却被鸣玉拦住。
“小将军......”他面露苦涩,“去认认尸首吧......”
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她还没回过神来便被鸣玉带上了马车。
到大理寺府外时,却有些犹豫不决,有人将她迎进去,见着那具辨不出模样的焦尸,她仍不信。
终是身量相似,伤口也一样,但分明可以作假——
大理寺卿不知如何是好,将军不认,瞧其目眦欲裂的恼怒模样,他也不敢劝,只好恭恭敬敬把人送走,将此事上禀。
卫鸿落气得连日食不下咽,陛下竟草草了结——
狱中怎会起火?为何不查?就算死了军饷案就可不了了之吗?为何不定罪?
鸣玉在一旁瞧着,干脆将人带出府走走,终日闷在书房都几近魔怔了......
暮鼓声中,斜刺里窜出个卖糖瓜的货郎,铜钹声里,饴糖丝扯出丈把长的金线。
最热闹当属鲜鱼口,关东糖铺子前,穿茧绸袄的老掌柜持铜铲敲打糖块,脆响惊得檐角麻雀衔着糖渣飞上九重。
对过羊肉床子剁得案板山响,羊油星子溅到“德盛斋”酱肘子的老汤锅里,倒激出阵异香。
“小将军尝尝——”鸣玉将热腾腾的羊肉汤推到她面前。
卫鸿落轻轻摇头,却见他夹起一块羊肉轻轻吹了吹,笑着递到她跟前:“美味~”
她抿抿唇,微微倾身将其吞下——
的确不错......
“有酒么?”
“自然——”鸣玉微微一笑,勾勾手指,转瞬便有小厮送来了两坛美酒。
她瞧出了是清风楼的酒,解开封坛,捧起就喝。
“慢些——”
她霍地将空坛放下,又抱起另一坛,却被他止住:“这酒烈的很......”
她拍掉他的手,兀自豪饮。
鸣玉看着她泛红的双颊和迷离的醉眼,轻叹一声,想将人扶起,却被她甩开。
“我没醉!给我酒——”卫鸿落压下心中烦躁,伸出手朝他囔道。
“好好......府里酒多得很......”他轻轻将人揽起,边走边劝。
“我不回去——”
她仍挣扎着,却不提防被他抱起,赤骥不知从哪奔来,二人飞身上马,朝城外疾驰而去。
守城的将士远远便瞧见一抹疾驰的红,座上那雪白鹤氅之人笼着红袍将军,一阵风般急掠而去,扬起满天飞雪......
卫鸿落屹立在山崖,俯瞰着京城万家灯火,寒风吹得红袍哗哗作响,眼眸尽是清冷。
“小将军......”鸣玉静静上前,将人揽在怀中,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会好的......”
“不——”
她分外冷静,神色沉沉,“你不了解他,此事还没完——”
“可你这样,我很担心......”他埋首在她肩颈中,柔声劝慰,“我们走吧——”
“不——”她一把将他推开,“要走你走......”
鸣玉蓦地拽住她手腕,眸底几近恳求:“我会接着查。从嘉陵、灵州、京城到南陵、南海......将军所求,无一不应......
所以......能看看我吗......”
卫鸿落别过脸,沉声道:“还不是谈此事的时候......”
他又捧起她的脸,迫使二人双目相对,“为何?”
望着那哀切困惑的面容,她猛地挣脱开向后走去,背对着他道:“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等不了就别等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鸣玉垂眸立在崖边,寒风裹挟着那鹤氅翻飞,墨发盛满飘雪恰似月华倾泻,狭长的眼尾微微泛红,那薄瓷玉面似遭了风雪侵蚀而透出琉璃般的易碎......
指节分明的手正攥着那浸血的承影剑,雪白的衣袍染着红梅点点,随着呼吸在枯草上扫出断续血痕......
冰泪凝成珊瑚珠缀在羽睫上,随轻笑滚落襟前,寒风吹开衣襟时,锁骨处盛着一点明珠——
最痛是那抹笑,唇角盛着月光,却从裂纹处漏下,碎成满地霜华......
翌日。
“鸣玉——”
宿醉醒来的卫鸿落揉着脑袋,下意识喊出,却迟迟未有回应。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会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去上朝,到宫门外才想起早已休沐......
干脆入宫面圣。
皇帝见着来人有些错愕,瞧她神情恍惚的模样,问了几句,却仍摸不准。
“鸿落要留京还是回嘉陵?”
见其默默摇头,愈发困惑,“那这是?”
“陛下,臣要去南海。”
“那边是有些不安分,可年节在即......”
“陛下,臣请巡视,还望恩准。”她叩拜道,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唉......罢了......
“鸿落去意已决,那便......走吧......”
“是。”她行礼后转身便走,却又蓦地在槛前一顿,回身一拜,“伯父保重,父亲那边......先瞒着吧......”
就假装二人出海远航了——若那人真死了,她之后再找机会慢慢告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