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但是我寻思着,等事情彻底过去之后,我还是去看看你婆婆,把这件事说清楚,省得听别人胡乱传话,一点儿都不靠谱。”
“好,娘,我听您的。”
二丫心里忍不住恨恨地想,杜鹃啊杜鹃,你还想跟我大姐比,你给我大姐提鞋都不配。
顺天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陆弃娘等了两天,等得都不耐烦了,忍不住和萧晏抱怨,“这顺天府尹,干什么吃的,真没用。”
“不是他没用,是他不想得罪人。”
顺天府尹不是不想查这件事,而是担心查完了之后出问题。
就像上次,奉旨查土匪,有问题吗?
没有吧,结果回头又灰溜溜把人放了。
陆弃娘本身没什么,但是和她有关系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厉害,上面甚至还能直达天听,惊动皇上。
那她得罪的人,想要收拾她的人,大概率也不是普通人。
这桩案子,得让顺天府尹掉很多头发。
“怎么就那么麻烦。”陆弃娘道,“谁做的坏事,不管是谁的儿子女儿,都揪出来,秉公执法,谁能挑出毛病来?”
她觉得这事一直不解决,真是恶心死她。
和萧晏说好的三日之约,她这会儿反正没什么心情,并且——
并且还十分想反悔。
为什么想反悔?
因为杜鹃扭曲成这样,很大原因不就是心里觉得不公平,觉得被亏待了吗?
虽然她这会儿和萧晏说的好,萧晏也答应得好,说是日后生了孩子,不管亲生的不亲生的,都一碗水端平。
但是大丫二丫三丫,真的那么觉得吗?
尤其是人,其实本能的,控制不住得就会偏疼幼崽。
就是猫猫狗狗,小时候都讨人喜欢。
陆弃娘也承认,杜鹃和胡睿姐弟俩上门,她肯定逗胡睿更多一些。
谁不喜欢逗那么大的小孩?
但是在杜鹃心里,就觉得这是偏心,所有人都在偏心。
这怎么办?
二丫那性子多掐尖,三丫天天恨不能绑在亲亲爹爹的屁股上……
再生一个,这碗水,真的端得平吗?
总之,陆弃娘这会儿,是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了。
闹都闹死了。
好在萧晏也没提,这才让陆弃娘缓口气。
萧晏是这样安慰陆弃娘的。
“杜鹃这种人,根本不值一提。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最后杜鹃为她的行为受到惩罚,事情也就了结了。你和老胡都是坦荡之人,也肯为人着想,断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疏远了。”
陆弃娘幽幽地道:“萧晏,果然还得是你。我其实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难受,你告诉我了。”
她难受的除了事情本身,还有和胡神医多年的交情,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他们两个人日后见面,难免想起这件事。
想要像从前一样嘻嘻哈哈,怕是难了。
陆弃娘自认和胡神医坦坦荡荡,结果却这样——
“萧晏,大概是我和老胡走得太近了。”
“要按照你这样讲,从前死于我长枪之下的敌人,是因为他们离我的枪尖太近?”萧晏道。
陆弃娘呆呆地看着他,没明白。
“弃娘,不要总反思自己。”萧晏道,“你和老胡相识于微,他钦佩你人品,你感念他相助,这和男女并无关系。你从前说得很对,男女之间,并非只有那点事。现在不要因为坏人作祟,你深受其害,还要给自己戴上枷锁。要我说,从前如何,现在你也如何。”
如果说介意,谁比他更有资格?
可是他并不介意,他明白,那是底层百姓的守望相助,无关男女之情。
他不介意,谁都没有权利说三道四。
陆弃娘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不知道有没有把萧晏的话听进心里。
蒋府。
小厮扶着蒋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大丫就坐在廊下看书。
她莹白的脸藏在灰鼠毛领子里,整个人像团新絮的云。
二月风贴着回廊游走,掀动纸角,她用冻红的指尖去按,发间珍珠步摇便晃起来,映得眉间花钿也泛起涟漪。
那珍珠步摇用的都是很小的细碎珠子,并不值钱,但是她匠心独运,自己设计,样式别具一格,蒋府的女眷很多人都问她哪里买的,她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画出样子来给人照着做。
廊下画眉突然啁啾两声,大丫抬头看过来,正巧撞进蒋玄凝视她的目光之中。
她面色微红,把书放在一旁用镇纸压住,起身道:“差不多,该进屋歇会儿了。外面风大,别染了风寒。”
蒋玄点点头,让小厮扶着他回屋。
见大丫也抱着书进来,他笑道:“在看什么?这几日,你似乎要查阅翻找什么?”
“在看律法书。”大丫坦荡道,“我想看看,京兆尹最后会怎么判杜鹃的罪。”
那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没瞒着蒋玄。
蒋玄闻言面色凝重了些,“那书上是怎么说的。”
“应该是流放三千里。”大丫从将茶匙探进青瓷罐,舀出一勺龙井,“可惜了。”
“确实。”蒋玄道,“她这般,和害人性命,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只希望能揪出幕后之人……”
“可是我不想接受。”沸水注入时白雾漫过眉睫,大丫垂眸,眼底是冷静的杀意。
蒋玄为之一震,随后就是惊艳。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生厌?
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美好。
就算她说想杀人,眉眼都令人沉醉。
“昭昭,别脏了自己的手,我来。”蒋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