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的雪落得极静,泰山藏书阁的飞檐上凝着一层薄霜。
展昭立在廊下,青鳞剑鞘的金纹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的忐忑如涟漪般漾开。
阁内传来窸窣的翻书声,蔡昭姬一袭素色襦裙伏案抄录典籍,发间木簪沾了墨渍也未察觉。
\"昭姬。\"
展昭叩了叩门框,袖中藏着的东西硌得掌心发烫。
蔡昭姬抬头,见他鬓角沾着雪粒,眉眼难得局促,不由轻笑:\"展君今日怎的走正门了?\"
往日他总爱翻窗递些新奇物件,或是西域的琉璃笔洗,或是倭岛的海兽牙笺,可今日却郑重得近乎笨拙。
展昭深吸一口气,忽然撩袍。这一跪惊得蔡昭姬指尖朱砂笔\"啪嗒\"落在宣纸上,溅开点点红梅。
\"汉家旧俗,聘雁为礼;文道新约,此物为证。\"
他从怀中掏出个雕花木匣,匣中躺着的不是玉镯金钗,而是一卷泛黄的帛书,
\"此乃泰山书院女弟子联名请愿,求开'文华阁'专授经史。你若愿嫁,这便是聘礼;若不愿,它便是贺礼。\"
帛书末端密密麻麻的指印中,是展昭费尽心机觉得眼前女子想要的。
蔡昭姬指尖抚过那些印痕,心爱之人愿意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在这个世道下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窗外风雪骤急,展昭的嗓音却清朗如剑鸣:\"你我皆是挣脱枷锁之人,今日若循三书六礼,反倒辱没了这份自在,我今日已经与恩师聊过,婚后不需你做什么,你还是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他忽然起身,拿起案头油灯,剑锋映出藏书阁十万卷典籍,
“展昭此生,唯以文道为誓——你若为凤,我绝不折你双翼;你若化鹏,我愿作风送你千里!”
蔡昭姬倏然落泪,泪珠坠在帛书上,字晕得模糊。
她抓起朱砂笔,在展昭递来的婚书上重重添了一行:\"蔡琰此生,唯与君共守书山学海。\"
阁外忽起喧哗,张飞扛着半人高的酒坛撞进来,见状哈哈大笑:\"好个展君复!求个亲把堂堂藏书阁当喜堂!\"
身后赵云拎着红绸,马云禄捧着新摘的腊梅,连素来阴鸷的贾诩都捏了把喜糖站在廊角。
刘备的声音自人堆后传来:\"孤正愁年节无喜,这便来讨杯酒喝!\"
他怀中抱着个檀木盒,盒中竟是泰山匠坊新铸的\"文道印\",印纽雕着交颈凤凰,
\"此印能启藏书阁密卷,算是贺礼。\"言罢冲展昭眨眼,
\"君复啊,聘礼寒酸了些,小心昭姬罚日后算账啊。\"
风雪裹着笑闹声卷过檐角,谁也没注意甘夫人扶着门框悄然退去。
她腹中绞痛如绞,却咬紧牙关不肯出声,主公今日因为官员调整十分为难,难得展颜,她不愿扫了这欢庆。
三更梆响时,甘夫人蜷在榻上,冷汗浸透重衫。
侍女惊慌欲唤医官,却被她拽住衣袖:\"莫惊动前厅......去找华医生来。\"
窗外焰火炸开,映得她苍白面容忽明忽暗。这孩子来得急,仿佛急着赴这场人间喜宴。
等到刘备知道消息的时候,甘夫人已经在产房,这是刘备的第一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十分在意,却因为补品过于丰盛,让夫人生产之时平白多了许多痛苦,就在刘备忍不住打算进去看看的时候,忽见诸葛亮羽扇骤停。
\"恭喜主公!\"
他话音未落,一声清亮啼哭刺破雪夜。
刘备手中玉佩\"当啷\"坠地,赤金龙纹自腕间暴涨,竟将漫天飞雪映成金雨。
\"孩子......\"
甘夫人气若游丝地抚过婴孩胎发。这小家伙不哭不闹,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竟伸手去抓父亲垂落的冠缨。
刘备僵着臂弯不敢动,恍如捧着一碰即碎的月光,鬓角霜雪被产房热气蒸成细雾。
展昭携蔡昭姬赶来时,正见这铁血枭雄红着眼眶学抱孩子。
张飞的大嗓门响彻回廊:\"俺侄儿抓周得要丈八蛇矛!\"
关羽捋须冷哼:\"青龙偃月刀才是正道。\"
徐庶趁机将《孙子兵法》塞进襁褓,被甘夫人笑骂着拍开。
\"此子当名'禅'。\"
诸葛亮轻摇羽扇,窗棂积雪随卦象流转成\"仁\"字,
\"乱世烽火淬出的太平,需以禅心承之。\"
蔡昭姬解下腰间藏书阁玉钥,系在阿斗腕间:\"天下书院开天下典籍,愿他将来择道而行,不为纲常所困。\"
展昭会意,青鳞剑尖在金砖刻下八字,\"文载千秋,武安山河\"。
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这就是阿斗啊,北斗入怀,此世的你也不会再受困苦吧,后世对于他的评价十分复杂,有人认为此间乐不思蜀是无法抹除的黑点,也有的认为作为守成之君刘禅是十分合格的,不管评价如何,这个孩子还是来到了这个时间,时间不偏不倚。
五更天破晓时,雪停了。
刘备立在檐下望向东天,赤金朝霞正撕开阴霾。
怀中阿斗咿呀伸手去够光晕,腕间玉钥与龙纹交相辉映。
回廊尽头,展昭与蔡昭姬共披一件大氅,正为争辩某卷古籍真伪笑闹,发梢还沾着昨夜喜宴的梅瓣。
\"恭喜主公啊......\"
贾诩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刘备险些摔了孩子。
这毒士黑袍上竟罕见地绣了朵红梅,指尖捏着块喜饼:\"主公可知,昨夜北疆传来捷报?袁本初垦荒军与吕布联手,在阴山焚了匈奴五万草料。\"
刘备大笑,震落梁上积雪。
阿斗被惊得撇嘴欲哭,却被父亲用冠缨逗得咯咯直笑。晨光中,新生儿的啼哭与典籍的墨香交织,融化了这个寒冬最后的锋刃。
“既然夫人在孕期梦到北斗入腹,这孩子的乳名,就叫做阿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