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血液都凉了下去,从头到脚,一阵阵地发冷。
“我们得继续走。”刘若欣猛地放下手,脸上的水痕也顾不得擦,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如果她真的清楚你的事,那么她也清楚你的弱点。她会派更专业的人来。”
韩东晟没动,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灰茫茫的雨。
“你该离开我。”他的声音平静,那份平静之下,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又来这套?”
刘若欣气笑了,那笑声干涩得厉害。
“每次都这样!一有危险就把我推开!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啊?还是觉得这样特悲壮?”
“我是怪物,刘若欣!”韩东晟猛地扭过头,声音抑制不住地抖,“一个随时会失控的怪物!”
他胸膛剧烈起伏。
“c区!我在c区看到那些研究员,他们在造,造更多……我这种东西!可每一个,每一个都疯了!彻底疯了!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你没有!”刘若欣吼回去,声音尖得刺人。
“因为有你!”韩东晟几步冲过来,几乎撞上刘若欣,脸贴得极近。
他呼吸粗重,声音压得极低,从喉咙里挤出来:“我记得你的声音!我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可我能感觉到,那条线……那条拴着我理智的线,越来越细,越来越不牢靠!”
刘若欣被他逼得后退,脊背“咚”一声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墙的寒意隔着薄衫渗进皮肤。
“你到底在怕什么?”她问,声音也跟着发抖。
“怕我自己。”韩东晟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那表情比哭还难看,满是绝望。
“怕哪天一睁眼,看着你……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食物。”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却字字诛心,狠狠剜在刘若欣心口。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去碰碰他的脸,感受他是不是滚烫得吓人。
指尖快要碰到时,却僵在了半空。
两人间的空气绷得死紧。
“我愿意冒这个险。”她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行。”韩东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磨着喉咙。
“那帮猎人要活口,拿我当样本。可一旦我真控制不住……他们会直接宰了我。那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他的话,平静,却残忍。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毒,是冰冷的钉子,狠狠敲进刘若欣的脑子里。
疼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放屁!”
刘若欣猛地拔高音量,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这压抑的雨声。
她整个人都炸了。
胸腔里那股被死死压抑的怒火、委屈、不甘,还有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开。
汹涌的情绪要将她撕碎。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狠狠捶在韩东晟的胸口。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
这一拳,倾泻了她所有的不甘和愤怒。
力道之重,砸得韩东晟闷哼一声。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站稳。
他脸色白了刹那,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重了几分。
却只是死死咬着牙关,没吭声。
刘若欣的拳头还抵在他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的手在抖。
全身都在抖。
“你算老几啊?”她嘶吼,嗓音已经完全哑了,裹着哭腔,眼圈瞬间红得吓人。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想死,你问过我没有?”
“你以为我.....我会这么简单就松手?啊?”
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迸出来,艰涩无比。
她揪住他的衣襟,力气大得惊人,布料被她攥得变了形。
“韩东晟!你他妈给我听清楚了!”
“我不同意!”
“我死也不同意!”
她吼得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从喉咙里硬生生呕出来,喉间一片腥甜。
韩东晟硬生生受着她这一拳,也受着她铺天盖地的怒骂。
胸口那股尖锐的闷痛,混杂着她滚烫的怒气,灼烧着他。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
那片阴影下,是一片死寂。
她的愤怒,她的咆哮,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只余窗外那无尽的雨声,和他一同沉沦。
“我的命早就没了,刘若欣。”他声音低沉沙哑,“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具会走路的尸体,靠着点模糊的念想和你这个人,才勉强留着点人气儿。”
“你才不是尸体!”刘若欣吼了回去,雨声都盖不住她的声音。眼眶发烫,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哽咽。“尸体不会救人!不会心软!更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话,直直烫进韩东晟心口,那里猛地一紧。
他沉默了。
雨声哗啦啦地响,敲打着破败咖啡厅的每一寸角落,灌满了两人间的沉默。
除了这雨声,再没别的动静。
刘若欣就那么站着,死死地盯着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她不信,不信这个人真的甘心就这么放弃。
就在这时,外面“嗡——”的一声,发动机的咆哮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这雨幕下的死寂。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绝不是普通的小轿车。
韩东晟身体骤然绷紧,每一个毛孔都透出警惕:“车,不止一辆。”
他的判断快得惊人。
刘若欣条件反射地转身,手脚麻利地检查背包,拉链被她扯得“唰唰”作响:“猎人?”
“八九不离十,”韩东晟侧耳细听,雨声中夹杂的轮胎摩擦声越来越清晰,“也可能,更麻烦。”
引擎声越来越响,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哗哗”作响,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几道刺眼的车灯光柱穿透雨幕,在肮脏的窗户上一扫而过。
韩东晟猛地转头看刘若欣,语气不容置喙,透着赴死的决绝:“听着,如果是他们,我引开。他们一追我,你立刻从后门走,往北,地图上标的那个点,记住了?”
刘若欣没应声,她甚至没有看他。
她只是飞快地一把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摸出了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韩东晟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只觉得胸腔里那颗早该冰凉麻木的心脏,狠狠地、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那感觉,陌生又剧烈。
一把黑黝黝的手枪,静静地躺在刘若欣的手心。